當前位置:首頁>情感>人當多大的官都別以為了不起(芝麻大的官也要管)
發布時間:2023-11-08閱讀(44)
沒有“級別”的村支書們對于自己“管天管地管空氣”的比喻,一方面說明基層工作的繁重,另一方面也顯露出對自身能力的追求。班子強了,自身硬了,就會給老百姓領好路。
村支書是芝麻大的官管“天”大的事,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
—— 這句臺詞乍聽上去像是在調侃,但村支書們講來,每一條都有一大堆事情:上管天,惡劣天氣防汛防滑、發生疫情科學防控;下管地,撂荒耕地上搞立體農業、集體經濟掙下錢補橋修路;中間管空氣,秸稈禁燃、治污減霾。
當 然 , 嚴 格 來 說 村 支 書 不 算“官”,但他們管的這些關乎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哪一件不是“天”大的事?
前不久,旬陽市舉辦村級黨組織書記擂臺比武總決賽。從309個村(社區)選拔上來的11名村支書上臺“比武”,當中竟然有好幾個人在臺上臺下動了情。
龔德林第一個上臺,他是七家洼村黨支部書記。這個當過兵的人,宣講時提起自己忙到心臟病突發被掐破虎口,也沒有太動容。但暖場小品里“支書媳婦”用掃帚把丈夫往門外趕的情景,讓他聯想到當年老婆懷二胎時挖紅薯差點掉下懸崖,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流啊流啊擦不干。
在他近旁,滿頭白發的華山村村支書熊善喜也哭得不能自已。

鄉村民宿
身上要會“十八般武藝”
1970年11月,蜀河鎮七家洼村,村長龔正金家添丁進喜。他給自家的二小子取名龔德林,寓意“樹人先育德”。
在龔德林兒時的記憶里,他的家可以用一個字概括,“窮”。有一回鎮上來人收農業稅,家里卻連一滴油都沒了。龔正金借口出門挑水,在村子里借了兩壺油。
“個人的事再緊要,大不過集體的事去。”這是龔德林從小受的家教。但即便父親那一輩的村干部把整個身子都撲在村上,仍然沒能扭轉小山村貧窮落后的面貌。直到22歲的龔德林從部隊轉業回來,七家洼還沒通上電。
住在半山腰的七家洼人看著河道邊兩個村如小紅星閃爍的燈火,羨慕得不得了。雖然小型水力發電站供電不穩,但咋都比點煤油燈強?!叭绻憬o村上把電拉通,我一年不吃豬肉!”村民袁慎給新上任的“娃娃支書”龔德林立誓。為了拉電,袁慎把豬賣了,村民們你一筆我一筆,最多的一戶出了1500塊。
龔德林和他的前任袁秀江、宴先科一道,組織人把買來的電桿、變壓器、鋁線運上山。遇到拐彎處,12個小伙子抱著十米長的電桿往上挪?!懊恳粔K材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币驗榕虏牧贤砩媳煌?,龔德林鉆在苞谷稈籠里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的衣服上結了一層白霜。
“當年有人揚言,要是拉不回來電就把我腦袋割了。”趙灣鎮華山村村支書熊善喜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頭彈眼淚,“我們這個年代成長起來的村支書,哪個沒有抬過電桿?沒錢買爆破材料,腰里拴著繩子吊在懸崖上鑿路?!?/p>
時過境遷,熊善喜可以理解那個說“狠話”的人——老百姓是窮怕了?!巴翂Ψ?,半年糧,有女不嫁華山郎”,旬陽市華山村雖沒有西岳華山那樣的天下奇險,但“自古華山一條路”到這里也適用。積年下來,各個小組斷斷續續修了些路,但都是斷頭路,中間總隔著一兩千米,連不上。
為修路,熊善喜曾組織過數次群眾會,但村民把地看得貴重,4.5米寬的路面加上路鹼、排水溝就得占到七米,侵了他的地占了你的院壩,每回都不了了之。
2016年,旬陽縣政協駐村工作隊入駐華山村。原本熊善喜害怕工作隊來了就是唱唱調子,沒想到工作隊隊長李萬志“癡”在了修路上?!袄闲?,你不是想搞立體農業嗎?路要是不通,你的想法就是那山頭上飄的云,空的。”
熊善喜的激情被重新點燃,他騎著一輛破摩托車在九曲十八彎的砂石路上來回跑,剛勸拆了一個豬圈又趕去談豌豆地。有一回他騎摩托車摔了一跤,灰頭土臉坐在地上嘆氣,被老黨員宋龍全看在眼里?!拔壹业牡仉S便用,誰家不同意我去說!”宋龍全身上有著退伍軍人的俠義,直到現在,老人還在堅持義務護路,風雨無阻。
脫貧攻堅五年,華山村從后進一躍為先進,這一切都始于“路”。如今,熊善喜常在他的“村三環”上轉悠,偶爾停在雙龍湖觀景臺上吹吹風,欣賞著兩條“青龍”臥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親密耳語,這可能是他最愜意的時光。
拉電引水、修路架橋,“60后”“70后”的村支書正趕上經濟社會大發展的時代,可以說,這一代人挑戰了太多不可能。但整日陷于繁忙的村務當中,熊善喜曾窮到連電話費都交不起,龔德林則常自責對家人疏于照顧。
“當村支書的嘛,有幾個不被老婆罵?”寨河社區黨支部書記陳先位想得通透,村民不一定會把在外邊當老板的人高看一眼,但誰家過個紅白喜事都想請村支書來撐場子主事,所謂“支書媳婦坐上席”,人活的不就是這種成就感嗎?
在旬陽市300多位村支書里,陳先位是出了名的“口舌利”。啥話一經他的嘴說出來,立馬變得幽默風趣,什么“爛船倒一灣”“弓硬了就要上弦”“三歲娃都不穿破襠褲”,村民就服他訓。而由他發起的過白事“請外家”,在當地影響頗廣。
但“請外家”的發端,卻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凹壹矣斜倦y念的經,我們村陳老爺子的經卻格外難念,整天在坡上做活,可兒媳婦連飯菜都不按時供。他耐不住火,喝了閉麥藥?!比藙偙车桨肫律暇脱柿藲猓愊任皇羌葰鈶嵱终痼@,他就不信剎不住這股子歪風邪氣!
怎么剎?陳先位從20多歲就當起“看客”,村里哪一場白事不從他手上過?他決心把事場變成道德評議的會場,恢復“請外家”的舊風俗,讓外家人和鄉賢一起公道評說跪在靈堂前的“孝子”,抨擊忤逆,褒揚慈孝。
“他給你亮丑呢?!庇幸换匾粋€村民被人挑唆,在自家的事場上不便發作,借著別人家過事時耍酒瘋,對陳先位指名道姓地罵。陳先位也不急躁,處理完手頭上的事,他大大方方走進派出所報案。
“我有上級管,不管誰對我有意見都可以通過正規渠道投訴,公然侮辱他人是犯法的?!辈贿^陳先位又說,當村干部的還要寬宏大量,報案筆錄留下,下不為例。
不孝不悌、不睦友鄰的事在寨河社區越來越鮮見,陳先位趁勢把鄉村治理的主陣地放到了事場上。在農村,老年人的養老金自己往往沾不上手,陳先位就在事場上宣傳政策:“哪個老人不會取的,可以找知心人,到村委會找我們也行?!?/p>
很長一段時間,他在路上碰見老年人就要抽查,“折子在手上嗎?”以至于在寨河社區有親戚的人都知道,哪家兒女膽敢“私吞”老人的養老錢,陳支書是不會留情面的。連帶著十里八鄉,民風都為之一新。

仁河口鎮橋上村泉坪水稻產業
腦中應有“方向感”
當村支書,爭取不來錢就立不了足。這是熊善喜的經驗之談。20.8公里水泥路貫通后,華山村的立體農業發展版圖也徐徐展開。
山下的水面養殖好說,村里的熊林已經把承包款交來了,還主動承諾他的合作社要帶貧困戶。而山腰上生態環境好,種蔬菜再好不過。
“頭一開始也不曉得種啥能成,就選了十幾樣,地邊上挖個坑,農家肥一撒,籽一下,個個長出來葉子都綠汪汪的。”但是到了賣菜的季節,熊善喜的頭卻大了。
他們前期也不是沒搞市場調研,太白、楊凌、西安欣橋市場,這些地方都跑到了,但不實際上手不知道,牛腿瓜籽多、冬瓜塊頭大、旱黃瓜容易老、土豆成本高……尤其是土豆,長勢喜人,可勞動力和運輸成本核算下來一斤要投到兩塊多,陜北土豆的批發價才幾毛。
熊善喜扇著手里的草帽,汗吧嗒吧嗒往下掉,“蔬菜合作社剛起步哩,賠了錢回去咋給全村老少交代?”最后還是陜西省青聯看村里發展個產業不容易,下了個大訂單,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吃一塹長一智,第二年決定這十幾樣蔬菜的去留時,熊善喜考量得很仔細。他選中了皮厚耐儲存的黑南瓜:毛栗子味符合大眾喜好,城市里的小家庭剛好夠吃一頓。
旬陽農村有句罵人的話,“你個賣南瓜的”,現在熊善喜經常被人喊“賣南瓜的”,他也不惱,光笑??刹坏眯??一畝地800個窩、一窩三個南瓜,一季下來就是1萬塊錢的收入,陜西省供銷社又給華山村開了蔬菜直通車,合作社的育苗基地也開始盈利了……
因為華山村工作起色大,熊善喜得到了一次外出學習的機會。在江蘇省長江村時他聽說,從前江面上到處都是廢船,村上就“收破爛”,后來廢船拆解竟然形成了一個產業。他腦子轉速快,立刻想到移民搬遷之后山頂上大量的爛房、撂荒地,整理出來那就是上好的烤煙地。
2018年,華山村煙草股份經濟合作社的16個爐子同時啟動。三伏天搶修變壓器,放線時為了不糟蹋苞谷地,村上20多個黨員每人間隔十米,齊齊將燙手的鋁線舉過頭頂。
這幾年,華山村集體經濟攢了20多萬元,又花出去30萬元修產業路、蓋冷藏室、給村民建花池子改善人居環境,熊善喜說,“以前村上群眾會都開不起,現在廣播一通知,在屋里的人有多少來多少。”
“小的不補,大的一尺五,像修河堤這樣三五千元的小工程,等到政府項目資金批下來,一灣水就打沒了。用集體經濟的錢辦這些‘小’事,很得老百姓擁護?!?/p>
出身卷棚村獨一戶的姓氏,當初老支書曾孔朗培養黃林權做接班人,看重的,是他當村會計時展現出的頭腦靈、賬算清。
與華山村不同,卷棚村是個非貧困村,脫貧攻堅期間享受到的政策扶持不多。黃林權一時想不通,就去時任雙河鎮黨委書記張卿面前訴苦:“張書記,我們村是后娘養的呀,啥項目都沾不上。”
張卿知道,黃林權心氣高,眼看著原先不如卷棚村的村子后來者居上,他這是急了!“黃支書,你別急,我正想通知你,鎮上準備組織西岔河沿線11個村的支書出去考察稻田養魚,發展集體經濟。”
眉開眼笑的黃林權到了四川省宣漢縣,眼睛笑得更彎了。他不跟著大隊伍走,而是跑到村民家里問,“見效嗎?”“十公分的魚苗一個月差不多能長到20公分?!碑數卮迕窠o他比畫。
“張書記,咱西岔河沿線沒有廠礦企業,這個產業我們村絕對能搞。”黃林權給張卿算賬,稻田養魚基礎設施投入小,一個魚凼3到5萬就能建成,可收益大呀,“魚可以為稻田除草,糞便又能作為稻谷生長的肥料,省了農藥化肥錢,而且連魚都可以吃的稻谷那品質能差嗎?價格最少翻一番?!?/p>
但回到村上,黃林權卻被當頭澆了兩盆涼水。先是村班子的其他人不同意,“老百姓的地自己種多好,流轉回集體種多累呀?!狈N了大半輩子地的老農民也說這事不保險,稻田不打藥,上蟲了咋辦?不上化肥,谷子能長嗎?
找不下連片的稻田,事情陷入了僵局。副支書詹先學心軟,實在經不住他的老搭檔軟磨硬泡,就說:“你非要弄的話,從咱們兩家的地往周圍擴,先搞個小地塊試試。”
卷棚村里,稻子揚花的時節,花鰱魚成群結隊鉆進田里樂不思蜀,兩只蒼鷺立田埂上,只等著捉住獵物便一飛沖天,在天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怕稻子收了之后雀兒來捉魚,2021年,黃林權用集體經濟收入改造荒灘,建了一個中轉池。之所以跨過年還存著3萬塊錢的魚沒賣,是因為他正在籌備卷棚村的第一屆“摸魚節”。
“我們黃支書可了不得,原先有公司出兩塊三毛錢一斤收他們的稻谷,普通稻谷市場價才一塊二,他現在還不賣給別人了,自己搞品牌。”雙河鎮鎮長謝子豪跟黃林權逗樂。
只見黃林權眼珠子飛速一轉,一筆賬已經算好:做禮品包裝一斤稻谷三塊六,一畝地產800斤稻谷,村集體水田120畝,如果賣給別人的話一年要少賺12萬哩。
當然,黃林權也有被村民質疑“沒賬算”的時候。卷棚村村委會門前有一片地,是村上清產核資清出來的。為了把返鄉能人辦的紅油香椿廠留在卷棚村,黃林權開出優惠條件:前三年免地租。
“你得了企業啥好處,這么向著他們?”不止一個人質問過黃林權。他在黨員會上開誠布公地講:“鄉村振興來了,現在到處搞‘歸雁經濟’,我們不抓住機會它就溜走了。只要能把企業留在村上,閑散勞動力稍微培訓一下就成了技術人才,村里的荒溝荒坡栽上紅油香椿樹,賣到浙江市場上一朵值三塊錢。”
2022年5月,紅油香椿廠破土動工,黃林權跟住在村里的“三老板”談妥,建成后的展廳里得劃一塊地方給村上做農產品展銷,但他提出村集體股份經濟合作社入股的事,人家暫時還沒應承。

趙灣鎮華山村黨支部書記熊善喜與村民一起收獲玉米
心常念“不進則退”
大巴車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走了近三個小時,才把孫波從桐木鎮油房村送到棕溪鎮王院村。
那條如蛇般蜿蜒的入村路,在2021年8月的洪災中被沖毀了幾處,現在還有一個拐彎正在修復。聽說,王院村村支書陳分新的腿就是那時候摔傷的。
自小在旬陽長大的“80后”“90后”,沒有不認得陳分新的。他是從山村里走出去的全國人大代表,旬陽撤縣設市、西康高鐵旬陽桐木設站、建立南水北調水源地補償機制這些關乎地域經濟社會發展的大事,都有陳分新奔波勞碌的身影。
尤其桐木設高鐵站這個事,最大的受益者,正是孫波當家的油房村?!拔覀兪茄栁鞅苯巧弦粋€很偏僻的小村子,全村只有215戶,多數人家以務工為主。脫貧攻堅之前,山上有的人連鹽都吃不上。”孫波說,2018年村“兩委”換屆,他正準備去江蘇看個活,火車再有一個小時就開動了,他被老支書李萬文喊了回來。
“我們老了,思維趕不上新形勢。你念了那么多書,在公司都能干到項目經理,不信你在村上干不好!”李萬文一邊用情,一邊激將。孫波重情。他想到這30年看著自己長大的叔伯嬸娘,想到老支書介紹他在村上入黨,再也挪不動遠行的腳步。
邁過了征地拆遷的難關,現下油房村村口的工地上各種工程車每天往來轟鳴,揚起的塵土讓人不敢朝院子里晾衣裳,但極少聽見有村民抱怨的——在家門口打工掙錢,這是多少農村青壯年的心愿。
改造老茶園發展集體經濟、引能人回村開墾荒溝建觀光園區、把破破爛爛的土墻房用竹子和籬笆圍出一個“幸福屋場”……孫波的心愿很簡單:趁著建高鐵站的東風,讓自己的村子再美一點。
他到王院村“鄉村振興學堂”來學習,就是想向陳分新討教治村的經驗。鄉村振興開始后,王院村被確定為全市六大樣板村之一,“老典型”陳分新開啟了他的二次創業,預約培訓的機關企事業單位和鎮村已經排到了一周以后。
在王院村村史館里,孫波看到一張地圖掛在顯眼的位置。“我就是想讓每個走進來的王院人知道,我們的村不過那么一小點點,還沒有驕傲自滿的資格。”寥寥數語,盡顯當家人風范。
無論誰來,陳分新都堅持親自講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不同年代的照片背后都發生過什么樣的故事。最觸動孫波的,一個是陳分新把王良甲、華正金、華向斌等“鐵書記”“富民書記”的工作照放在一起,告訴他“村支書是有出路的”,另一個是墻上的一幅字:條件落后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落后。
王院村“鄉村振興學堂”開辦之初,陳分新堅持不收費。在他看來,來者都是客,這就是個義務的事。市上領導勸他,只有按照市場規律辦事,這個學堂才可能辦得長久。如今,學堂的所有收入全部歸在集體經濟賬上。
有人跟陳分新聊到,講課是村干部在進行智力勞動,南方的村子會給村干部個人分成,他擺擺手,“咱們還沒有發展到那個時候。”
陳分新的手,是一雙布滿老繭的手,硬得壓都壓不動。住了32年的老房子,直到去年才在女兒的操持下換了個新頂子;入戶的水泥路,他是全村最后一戶硬化的,門前黑漆漆地連一盞路燈都沒有。而他高位截肢的妻子,依舊趴在烤煙地里干農活,她還常去給人幫工。
“我得帶頭種,否則千畝烤煙都不一定保得住?!标惙中抡f,烤煙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從下種子到數錢,總共138道工序。雖然收益穩定,但烤煙成熟的季節,正趕上三伏天,隨著煙農老齡化越來越嚴重,很多人不愿意再受這份罪。
所以陳分新常反思,反思自己對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反思自己對產業的開拓能力。他近來很佩服一個人——趙灣鎮王莊村村支書李明佩,這個1988年出生的后生,逆勢而上,通過智慧化種煙讓王莊打響了“烤煙第一村”的名頭。
昨夜一場雷伴雨,天放晴后的羊山山脈云霧繚繞,車子圍著陡峭的山巒不停轉圈,煙農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忽而爬上一個陡坡,眼前一片平緩的烤煙地赫然在目。
“這個季節,下雨就是下飯吃??緹熛矚g老天爺高興,也喜歡它耍點小脾氣。”煙農張典宏種了30年烤煙,從陰歷正月二十打胡基,三四月份起壟、開溝、栽苗,再到長出上好的煙葉,又高又大、又肥又壯,分層落黃。張典宏愛聽脫了絨毛的煙葉那“咔嚓”一聲響,那是成熟的聲音。
但這樣的好把式,在王莊村里越來越少?!袄蠠熮r在生產環節沒能用上農業機械,種煙太苦。”李明佩帶頭栽烤煙,把除草機、起壟機、開溝器這些機械全都用上,他想讓大家通過親眼所見,逐漸接受更加省時省力的勞作方式。
大半輩子堅持用牛翻地的張典宏也借來他的起壟機試了試,“這個東西確實好用,人歇機器不歇,一天能干完八畝地,最好的勞力一天也就能干它的一半?!鞭D過年張典宏也給自己家置辦了一套。他要幫襯著兒子在城里買房,烤煙還得繼續種。
即便如此,身為旬陽市人大代表的李明佩仍然從中看到了危機:全市煙農平均年齡50歲,十年后,誰來種煙?
“方向就是發展種植大戶?!睆?018年開始,李明佩陸續動員在外承包工程的賀德才和張顯業回村搞合作社,村上則負責修通組路、流轉土地建烤爐,做好后勤保障。
賀德才試了一年,如今煙草公司給新式烤爐配備有密集烤房控制器,從煙葉進爐到出爐,全程電腦控溫,再也不用像土爐子烤煙那會兒整宿整宿地熬,“搞烤煙也沒有像別人說的那樣不掙錢”。
原本一組荒著的土地又栽上了烤煙,50多個人在賀德才的合作社務工,弱勞動力編一桿煙五毛錢,一個季度的生活費基本就掙夠了。
十年前李明佩回村當村支書的時候,他還沒有敢奢望過有一天能站在鄉村振興的時代潮頭,參與到這些關乎地域經濟社會發展的大事中來。
“在很多人眼里,只有我們這些‘提不起皮’的人才會回到農村,優秀的青年早就遠走高飛去大城市了?!笨衫蠲髋瀣F在不這么認為。
他把“新”“老”支書做了個對比:因為所處的年代不同,老支書們“催糧要款”,帶頭干最重的活,卻得老百姓最多的埋怨;新支書們到老百姓門上去更多是“給予”,從這一點看新支書們的工作更好干。但新時代對村支書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填寫表冊、村莊規劃、矛盾調解……可謂十八般武藝樣樣都得會。
而且村支書的整體水平也越來越令人刮目相看。2022年年初旬陽市召開人民代表大會,龔德林提交的建議有關醫保門診統籌費用清零時間節點的調整,黃林權的建議有關基本農田建設、提高山區農業機械化水平,而作為全市少有的女村支書,段家河鎮黃橋村村支書李海彥則關注到了獨居老人與產業振興的關系問題。
1968年出生的熊善喜很發愁,愁得是這一屆干滿他就58歲了。用他的話說,年齡來了,最終要退下去,但老天爺要是再能借他個十年,他還能叫華山村變個大模樣。長江后浪推前浪,這不,他已經在培養接班人了。
(當代陜西 左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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