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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布時間:2024-07-31閱讀(14)
文/情感學(xué)院院長
全文共3076字

01
魯西南一帶廣為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新襪子新鞋——光棍半截。
俗語中的“光棍”,不同于普通意義上那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兒,在魯西南,它還有著另外一重意思,有臉面或者有派頭。
平日里,魯西南老百姓穿布鞋大多比較節(jié)省,舊布鞋都已經(jīng)豁出口子了,他們也不會打新布鞋的主意。
舊布鞋上摞一層補(bǔ)丁,再湊合著穿一季,眼快補(bǔ)丁都快支撐不住了,大伙兒這才不得已從大立柜的角落里翻騰出不知藏了多久的新布鞋。
當(dāng)然,若是趕上農(nóng)忙時節(jié),舊布鞋再寒磣也不能從腳上換下來,農(nóng)家人誰也不情愿穿著新布鞋下地!一直捱到忙完地里的活計,舊布鞋這才算熬到頭了。

02
我不知道其他人家第一次穿新布鞋是怎樣的情形,在我們家,只要是父親準(zhǔn)備換新布鞋了,母親定會叮囑父親好生燙一下腳。
滿是污泥的洗腳水往外潑了好兩回,父親的腳才算洗干凈了。先是用抹布擦干,然后再套上一雙潔凈的白襪子,在蹬上新布鞋之前,父親照例會把它們往門板上重重地摔打幾下。
硬邦邦的新布鞋一上腳,父親總喜歡在當(dāng)院里煞有介事地走幾圈,直到把鞋底兒踩得服帖了,他才將白襪子褪掉——父親一輩子不喜歡穿襪子,即使冬季里,他也是光腳穿鞋。
父親在院子里“馴鞋”時,母親經(jīng)常會倚在門框邊兒上問父親新鞋跟不跟腳,其實她問也是多問,鞋樣子都是比照著父親的腳描畫出來的,哪有不跟腳的道理!
父親高興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出來了,他連珠炮似的回著“可,再可不過了......小孩他娘的手藝就是好!”
往往,父親的恭維話還沒講完,母親就含著笑鉆進(jìn)低矮的廚屋里忙碌去了。

03
穿著母親做的新布鞋,父親可以“光棍”上個把月,直到布鞋底部沾了怎么都摔不凈的土、鞋面被樹枝鉤出大口子,父親得意的心情才慢慢平復(fù)下去。
其實,那些年穿著母親做的新鞋而心頭倍感“光棍”的不止父親一人,我也是如此。
眼看著我腳底的舊鞋已經(jīng)傷痕累累了,不用我開口,母親就從大立柜里捧出數(shù)月前給我縫制好的新布鞋。
新鞋一上腳,和父親一樣,我也很難在家里坐住了。先是跳芭蕾舞似的踮起腳撐幾下鞋尖,然后沿著樹行子跑幾圈平整一下鞋底,最后再氣喘吁吁地回到母親身邊匯報鞋子磨不磨腳——萬一磨腳了,母親會按著我的腳再重新調(diào)整下鞋幫子。
那會兒,在小學(xué)校園里,換了新布鞋算是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有時候,為了讓同學(xué)們能夠及早發(fā)現(xiàn)自己穿上了新布鞋,我還會故意將校服褲腿兒挽得老高,生怕別人看不見自己那半截子“光棍”。
望著身旁把我圍成一圈的小伙伴,那時,我不禁覺得自己成了天下最幸福的孩子。現(xiàn)在想想,小學(xué)時一雙新布鞋帶給我的虛榮感著實要遠(yuǎn)勝于考出全班第一的成績。
可是,這種虛榮感卻隨著我考進(jìn)縣城后漸漸消散了。

04
進(jìn)了縣城讀書,班級里的同學(xué)大多是城里的孩子,他們腳下穿的不再是臟兮兮的舊布鞋,也不再是硬挺挺的新布鞋,而是一雙雙顏色鮮艷、造型好看的運(yùn)動鞋。
當(dāng)穿著新布鞋第一次走進(jìn)水泥鋪設(shè)的校園時,不知怎么的,我竟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似赤腳踩在火紅的木炭上。
耳畔隱約有女孩子在竊竊私語,不遠(yuǎn)處分明有男孩子在朝著我腳下的布鞋指指點點,盡管他們努力把表情控制得很正經(jīng),可我還是能清楚地讀出里面的譏諷和不屑。
慢慢地,我不再喜歡穿布鞋了,哪怕是母親熬夜縫制的新布鞋,哪怕是母親用了上好的布料做鞋面兒,只要一想到自己腳下的布鞋會引起同學(xué)們的注意,我就不愿意再上腳穿它們。
穿了幾年悶?zāi)_的運(yùn)動鞋,我患上了輕微的腳氣。這是父親一早就預(yù)言過的,“城里人的腳氣,都是不穿布鞋的結(jié)果......”
高三暑假里,母親遞給了我一雙新布鞋。說實話,剛接過布鞋時,我是頗為錯愕的——我已經(jīng)好幾年沒碰布鞋了,母親為何還要塞給我這么一雙土氣的布鞋。
沒等我開口,母親就率先講明了原因。“穿上它,腳氣慢慢就散了。”
她說得那么云淡風(fēng)輕,好似一位身懷絕技的神醫(yī)在醫(yī)治患了傷寒感冒的病人一般。
我半信半疑地穿上了布鞋,后來我還遵從母親的叮囑,沒事兒時就光腳在田地里走幾圈。出乎意料的是,臨近九月份開學(xué),我的腳氣竟奇跡般地好了。

05
去大學(xué)報到的前一天,母親在幫我收拾行李時,特意往我的行李箱里塞進(jìn)去兩雙新布鞋。我知道母親的用意,她是怕我再遭腳氣的罪。
可在大學(xué)校園里,我怎好意思穿布鞋出去啊。身邊同學(xué)一溜的國外名牌鞋子,我腳下的運(yùn)動鞋雖然算不上名貴,在國內(nèi)也算是知名品牌了。
大一一整個學(xué)年,那兩雙布鞋就一直做賊似的躲在我的行李箱里,除了我知曉它們的存在外,再沒有一位同學(xué)知道。
一直穿著不透氣的運(yùn)動鞋,果不其然,我的腳氣又開始作怪了。再咬牙堅持穿了幾天運(yùn)動鞋后,我實在撐不住了。
我從行李箱里翻出新布鞋,剛上腳時,嶄新的鞋底還略有些硌腳,一直皺縮著的鞋尖也帶著一股子令人不適的緊繃感;可在操場上蹦跶了一陣兒后,布鞋就完全施展出它與生俱來的優(yōu)勢了,透氣、吸汗、不傷腳。
從那以后,每晚我都會偷偷換上布鞋,穿好后,稍微透下氣便裹上塑料袋再藏進(jìn)行李箱里。
就這樣,那兩雙布鞋默默陪伴了我整整四年。大學(xué)畢業(yè)回家,母親在整理我的衣物時,不經(jīng)意看到了那兩雙布鞋,摸著鞋底邊上的毛邊,母親愣了許久。直到我把手搭上了她的肩頭,她才回過神兒喃喃地說道,“還以為你早就把它們?nèi)恿四?.....”
母親的語氣依舊平淡,可里面的辛酸和隱忍卻讓我的心頭一陣悸動。

06
來杭州上班時,母親又在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一雙布鞋。不過,和之前的款式不同,布鞋是圓頭的,一改往日平頭的造型。
望著那雙布鞋,我知道,這是母親聽進(jìn)去了我的意見,更準(zhǔn)確地說,是我的一句埋怨——“平頭的忒土,圓頭的還好些。”
后來,我隱隱有些自責(zé),感覺自己當(dāng)時把話說得有些重了。可母親當(dāng)時卻依舊面含微笑,她邊揉搓著手心里的硬繭邊說,“中,那就給你做圓頭的......你之前那雙就留家里,反正恁爹也能穿......”
其實,那雙布鞋父親穿著并不合適,我的腳尺碼比父親大一號,他穿著定不怎么跟腳——顯然,母親是撒謊了。
在單位里上班時,起初,我沒怎么好意思穿布鞋,只有周末休息的時候,我才敢換上布鞋。
可不得不說,穿布鞋和穿運(yùn)動鞋真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雖然前者的扮相讓人看起來不免有些土氣,可踩著布鞋走路,總讓人心里面覺得踏實,踏實得就像踩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一般。
慢慢地,不知怎么的,我又愛上穿布鞋了,有幾次甚至還把布鞋穿到了單位里。這自然引起了同事們的好奇圍觀,那天,有位同事竟主動提出來要從我這里買上一雙。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母親,她在電話那頭兒分明笑出聲來。“買啥啊,告訴我尺碼,做好后直接郵過去!”
我問了同事的腳尺碼,后來把腳尺碼報給了母親。沒想到,不到半個月,母親真的郵來了兩雙新布鞋,都是圓頭的,都是用了上好的布料。
在郵局寄快遞時,母親特意打電話叮囑我,兩雙布鞋里,腳掌窄的那雙是同事的,腳掌寬的那雙是我的。
掛斷電話,我坐在窗臺前落了好長一陣兒的淚。幾天后,我取到了快遞,望著布鞋外面裹著的那個紅艷的塑料袋,我的心里又禁不住一陣發(fā)酸。
......

07
前兩天,我照常給母親打去電話,接電話的是父親。我問母親去了哪里,父親笑著說她正在打袼褙,暫時騰不出手來。
是啊,電話那頭傳來的一聲聲裂帛聲,可不是在打袼褙嘛,看來家里又是大晴天。
恍惚間,我的記憶又回到十幾年前。那時候,我偎在母親身旁幫著她撕破布條,父親站在鍋臺旁熬漿糊,母親呢,正全神貫注地剪著鞋樣子......
真希望這一幕可以永遠(yuǎn)定格——可誰能攔得住時間啊!舊布鞋被一雙雙換下來,時光也勢不可擋地往前奔涌而去。
如今,母親納鞋底時也開始戴上老花鏡了。這個消息是父親告訴我的,說這個消息時,父親的言語中充滿了慨嘆,不用說,他的心里也和我一樣,都有些不好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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