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案情黃某成立美容美發館，經營范圍為生活美容、美發服務。馬女士是該美容館的會員，接受其提供的多項美容服務。后馬女士到此美容院由黃某先后兩次進行激光祛斑、祛眼袋....

案 情

黃某成立美容美發館，經營范圍為生活美容、美發服務。馬女士是該美容館的會員，接受其提供的多項美容服務。后馬女士到此美容院由黃某先后兩次進行激光祛斑、祛眼袋術以及注射隆鼻手術。過后，馬女士對手術效果不滿意，認為自己不僅沒有變美麗，反而變得更加丑陋了，而且，注射隆鼻的材料，美容院一直無法提供合法來源。馬女士以無法繼續參加影視拍攝和模特活動，嚴重影響了收入，要求該美容院賠償損失200萬元。黃某的美容院在其經營范圍下是否有資質向馬女士提供前述美容服務？隆鼻材料無法提供合法來源需要承擔什么責任？馬女士的主張能否得到法院支持？

法官：盧意光律師

原告馬女士：魏俊璟律師

被告黃先生：劉曉義律師

問 律 師

主持人成功：魏律師作為原告的代理律師，打算如何提起訴訟？

魏俊璟律師：這類醫療美容案件其實有兩個訴請可以提：一是按照《侵權責任法》提起侵權之訴；二是按照《合同法》，以保護消費者權益提起訴訟。結合本案案情，包括馬女士的手術情況以及主張和需求，經分析，我們以合同糾紛提起訴訟，要求法院根據《消費權益保護法》等相關法律判令美容院賠償馬女士損失200萬元。

2.主持人成功：劉律師，作為被告的代理律師，您如何回應？

劉曉義律師：首先我們想向原告澄清：如果黃某的美容院有違法違規行為，首先要界定清楚美容院采取了什么樣的美容服務，實際上是否為違法違規行為。第二，針對原告提出的違約事實，違約行為是否造成了馬女士的損失，根據合同到底在哪些地方違約，這些事實及法律適用我們希望馬女士進行回應。

3.主持人成功：請魏律師說明一下，違約到底“違”了什么“約”呢？

魏俊璟律師：第一方面，馬女士在黃某的美容院進行了激光祛斑、祛眼袋術以及注射隆鼻手術，術后，馬女士發現自己的斑并沒有去掉，反而更加嚴重了；第二呢，祛眼袋手術本來是想把眼袋去掉，但是術后發現一個去掉了，另一個沒有去掉，而且她從外貌上看比以前更加丑了。而且注射的隆鼻手術明顯失敗，從現在情況看，馬女士的鼻子明顯歪了。馬女士到美容院去，她的目的是讓自己更美麗，但實際上，手術后的結果是讓她變得更丑了，這首先是一個違約的行為。第二點，馬女士去美容院的時候已經問過美容院有無資質做這項手術，美容院的回應是肯定的，但是案件發生之后，經相關部門查處這家美容院實際上是生活美容機構，并沒有做醫美的資質。所以馬女士認為她既沒有達到合同的目的，而且美容院存在欺詐行為，所以根據損失等主張了200萬元的賠償。

劉曉義律師：馬女士的代理人認為美容院提供服務后，沒有達到相應的效果。但是她所指的效果，在我們的服務合同中并沒有約定。一般來說生活美容館與顧客之間會有簡單的服務協議，比如服務的內容及報價，并不會將是否變美這種非常主觀的效果寫到合同中去，所以馬女士的主張只是說明手術沒有達到她自己的主觀愿望，所以違約之說是有欠缺的。原告主張美容院有資質上的隱瞞，這也無從說起。馬女士是美容館的長期會員，她與美容機構相互之間是有信任基礎的。而且美容館的營業執照是一直掛在墻上的，對于美容館的營業范圍馬女士是知曉的。

4.主持人成功：美容館有醫美的資質嗎？有做手術的資質嗎？

劉曉義律師：僅就隆鼻注射術一項沒有資質。

5.主持人成功：剛才魏律師提起合同之訴，但是好像“一拳打空了”，因為當時簽訂合同的時候并沒有把效果等寫到合同中去，我們通常會理解為一個醫療方面的糾紛，為什么本案卻變成了一個合同之訴呢？

盧意光律師：本案，在法律上的確有兩個選擇，一是違約之訴，一是侵權之訴。我想追問一下魏律師，你剛才提到美容院把馬女士的鼻子做歪了，這種情況下，為什么你還是提起違約之訴，而不是侵權之訴呢？

魏俊璟律師：因為在馬女士和美容院簽訂的合同中，他們約定的是做這些手術，而且他們雙方在微信的交流過程中，也提到把鼻子做成什么樣，把眼袋去成什么樣，事實上他們對于履行合同的細節是有約定的。提違約之訴的原因在于在200萬的賠償請求中，有35萬元是手術費用，還有因手術產生的相關費用比如交通費等，因手術產生的直接合同損失，因為馬女士是模特，術后有幾個合同無法參加，而且因此違約進行了賠償，這些費用加起來大概是100萬左右。提起合同之訴，我們可以主張損失兩倍的懲罰性賠償，也就是主張賠償200萬，所以我們提起合同之訴。

6.盧意光律師：魏律師，您認為美容院沒有資質的理由是什么？

魏俊璟律師：祛眼袋術和注射隆鼻手術是法律規定的醫療美容手術，這家美容院只是一家生活美容館，沒有醫療機構的資質，沒有資格從事醫療美容手術。

7.盧意光律師：美容館這邊清楚自己的經營范圍嗎，還是客人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

劉曉義律師：不是這樣的。黃某的美容院一直在合法經營的道路上，醫療美容與生活美容是有區別的，醫療美容是通過藥物、器械等專業設施進行創傷性、侵入性的對人體樣貌的修復，在黃某為馬女士提供的服務中，激光祛斑用的是低頻激光儀，它不是醫療器械；祛眼袋術雖然聽起來是手術，但實際上只使用了具有熱敷和按摩功能的簡單的理療儀器，不具有侵入性或傷害性；注射隆鼻手術，我們認為這是由商討的余地的，在馬女士的一再請求下，我們在她知情和主動要求的情況下，進行了隆鼻手術，我們認為她對自己所謂的損失也負有責任。

8.盧意光律師：美容院在業務中怎樣區分醫療美容和生活美容的界限？

劉曉義律師：首先，有創傷性和侵入性這個標準；另外，在服務中使用的設備是否是涉及到醫藥和器械等也是我們的考量標準。這次給馬女士的服務中，在隆鼻手術上我方確實存在違法違規行為，在她明知無注射隆鼻資質而仍然要求下，我們為了滿足客戶的意愿進行了突破，為此美容院受到了衛生部門的責罰，所以我們認為根據“一事不再罰”原則，雖然我們違反了行政規定，但是已經受到了行政機關的罰款追究，在民事責任上我們認為不應當賠償如此高額的賠償金。

9.主持人成功：馬女士是否知道美容院沒有資質或者她明知美容院沒有資質，還是同意手術，對于本案來說，這一點是關鍵嗎？

盧意光律師：當然。對于一些事情我國有強制性的法律規定。《醫療機構管理條例》要求沒有取得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是不可以從事診療活動的，這是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

10.盧意光律師：馬女士在明知對方沒有資質的情況下，仍然要求美容院進行手術，魏律師，在這種情況下，你的主張是不是應該減少一些？

魏俊璟律師：首先，在本案中，馬女士是否堅持要求美容院做手術，證據是明顯不足的。因為大家可以看到，一個消費者在美容院進行美容，往往是美容師在不停的推銷，馬女士作為正常的消費者，是不會在明知對方無資質的情況下還進行這種有很大風險的手術，整個手術花費了35萬元，她完全可以去正規的醫療美容醫院去做，那她為什么要在沒有資質的美容院做這項手術呢。很顯然，馬女士在手術中，處于被欺騙的狀態。

11.盧意光律師：劉律師，您是通過什么證據推知是馬女士主動要求進行手術的？

劉曉義律師：馬女士作為模特，可謂是專業的愛美人士，她不可能不知道生活美容不同于醫療美容。馬女士在黃某美容院進行的手術，黃某只收取了耗材費，服務費用比專業的醫療美容機構收的低，她是基于貪便宜的心態接受了不具有資質的服務。我方以后也要注意不能只一味滿足消費者的需求，也要謹慎的依法操作。

魏俊璟律師：現在的現有證據中能夠看到馬女士是問過當時跟她對接的服務員，問她，你們可以做嗎？對方回答可以。

12.主持人成功：對于馬女士是否知情這一點是否重要，誰應該拿出證據證明？

盧意光律師：

這一點很重要。如果明知道對方沒有資質，法院在賠償數額方面可能要做考量，自己可能也有過錯，所以這點非常重要。證據的話，因為黃某的美容院是生活美容館，他想減輕自己的賠償責任，舉證責任在生活美容館這邊。

13.網友問：如果以《合同法》來主張賠償要求有點牽強，美容的效果是無法來量化的，如果說合同詐騙，似乎又牽涉到了刑事案件，是不是有先刑后民的法律程序問題嗎？

魏俊璟律師：本案，我們在做訴訟規劃的時候，有兩個方向，一個是侵權之訴，另一個是合同之訴。沒有提起侵權之訴，是因為行為與損害結果的因果關系建立比較難；沒辦法對損失做明確的界定。提起合同之訴，除了可以主張現有的損失外，還可以根據消法要求對方承擔懲罰性賠償。基于對方是美容院，而非醫療機構，我們最后為了更好地保護馬女士的權益主張了合同之訴。《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對懲罰性賠償是有一定要求的，要求商品或服務的提供者或銷售者有欺詐行為，根據消費者的損失進行賠償，我認為符合懲罰性賠償的要件，可以主張。至于刑事部分，可以請公安機關介入，檢察機關等認為構成刑事犯罪，應該按照相應的法規處理。

14.網友：美容院明知自己沒有資格依然為顧客進行手術，難道美容院沒有自律嗎？

劉曉義律師：對方當事人也提出了這樣的主張，我們承認在隆鼻手術這一塊我們有違法違規的行為，但這個事需要一分為二的看。美容院不具有醫療美容的資質而進行了玻尿酸的施打手術，這是美容院的錯，衛生部門會對其進行處罰，它也會有整改。從民事責任的角度來說，對方主張違約責任，根據約定的懲罰條款，一般以合同的實際消費金額為準，如果服務沒有提供到位或者有瑕疵的話，違約責任就是退還原價款，如果原告認為隆鼻手術不符合約定，我方可以依約退還此項費用，但不可能退還所有生活美容費用。另外，因為對方明知美容院沒有資質，所以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我們認為不構成欺詐，不應當適用懲罰性賠償。

15.主持人成功：如果是一家有資質的美容機構，出現了同樣一件事情，是不是消費者提起訴訟的難度會變大？

盧意光律師：完全不一樣。剛才提到《醫療機構管理條例》的規定，為什么做這樣的規定，就是因為醫療美容是有風險的，所以國家對其資質做非常嚴格的要求，不具備相應的資質，會受到相應的處罰。

16.盧意光律師：被告主張已經承擔了行政責任，可以免除或減輕民事責任，原告也這樣認為嗎？

魏俊璟律師：民事責任、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相互之間不可以替代。被告主張它被行政處罰過了，民事責任可以減輕，顯然不能這么理解。從本案來看，美容院被行政處罰了恰恰反應了對方在行為上是有明顯不當的，首先它明知自己沒有資質，符合《消費者權益法》銷售者明知自己沒有資質的要求，第二被行政處罰恰恰證明了它手術的違法性。

17.網友：如果美容院不具備資質，那它與馬女士的合同還能成立嗎？還能根據《合同法》來主張訴求嗎？

魏俊璟律師：馬女士和美容院簽訂的合同效力，并不影響損害主張的提出。

18.盧意光律師：原告律師以對方產品沒有合法來源主張賠償的理由是什么？

魏俊璟律師：我們注意到被告使用的隆鼻材料是沒有合法來源的，我們不能找到其進貨來源，所以我們認為其產品為地下產品，對馬女士存在欺詐行為。這些行為都構成美容院的欺詐行為，包括沒有資質的情況下進行手術，包括使用不知來源的產品。符合懲罰性賠償的要件。劉曉義律師：剛才我已經說明，因為對方明知，所以我們這邊是不構成欺詐的；第二關于產品，其實當時也與馬女士簡單溝通過，美容院使用的玻尿酸是有醫療器械注冊證的，是國家合法審批上市的產品，只是當時在提供服務的時候，消費者沒有要求產品的詳細情況，事后突然提出需求，只是為了做實我們超范圍提供沒有資質的服務，我們顯然是無法提供的。產品本身是沒有問題的。倒是馬女士在這么長的合作關系中，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反咬我們一口，我們認為她才構成欺詐、釣魚。

19.主持人成功：如果馬女士明知美容院沒有資質，做了手術，效果非常好，現在可以要求美容院退還所有費用嗎？

盧意光律師：本案涉及多個法律問題，首先要區分生活美容與醫療美容，醫療美容是有侵入性、創傷性的。從立法目的來看，這一塊醫美風險是比較高的，生活美容館沒有資質從事醫美的服務。如果美容院用的的確是一個合格的產品，怎樣來追究責任呢？這是案件的難點和焦點。假如原告明知美容院沒有資質，可不可以主張懲罰性賠償？假如按照原告的說法美容館的推銷隱瞞了相應的事實，這種情況下是否可以要求懲罰性賠償？這兩點是不一樣的，如果消費者是明知的，要考量減輕美容院的責任。但是《醫療機構管理法規》對這方面規定還是比較嚴格的，對于美容館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對于消費者的要求相對較低，而且美容館可以適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承當懲罰性賠償，醫療機構可不可以適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至今仍有較大爭議。即使馬女士明知美容院沒有資質，也可以要求退費，因為美容館違反了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它不可以做醫療美容的，消費者可以主張退費。

20.主持人成功：原告要求200萬的賠償是不是太高了？

盧意光律師：200萬的賠償具體要看它的構成，正如被告所稱實很多與生活美容是沒有關系的，這些費用屬于正常的美容服務的花費，不屬于退費或賠償的范圍。如果存在欺詐的，可以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要求懲罰性賠償。

21.美容手術目前有保險嗎？

盧意光律師：在常規的醫療里面，有兩種保險。一種是手術責任險，如果手術不成功，則承擔責任；另一種是手術意外險，就是說醫生和醫療機構的操作都是符合規定的，但是由于手術本身的風險出現的意外，可以要求手術意外險。

作者：陳秀明

責編：成功

監制：陳逸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