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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時間:2024-09-18閱讀(16)

喜花《扣碗花·雙蝶》
初夏,蔚縣的氣候分外宜人。找上一個閑暇的日子,遠離縣城的喧囂,隨隨便便去往鄉村里走一走、看一看,在大街上和“坐街”的老人們聊上幾句。恰好遇到一位熱情好客的老鄉,邀請我去他家里坐一坐喝杯水。邁進老鄉的院子,映入眼簾的是方方空空的糊著窗紙的老窗戶,那窗戶的方空之間便仿佛將時間凝固,讓我恍惚回到了從前。

元宵節船燈
麻鄉的前世今生
世世代代生活在壺流河兩岸的蔚縣人,在遠古也曾有傍崖挖洞、沿河搭屋的居住史,那時的窗戶只是一個窄小的方框框,里面用木棍支起個“十”字或“井”字形。人們用黃土圍成一莊一堡的土堡子,堡內用黃土筑起板打墻、蓋起泥土頂子,這就是俗稱的“土房”。從土房開始,才有了方五空、方六空、方七空、方八空、方九空、方十空的窗子。雖然再后來,人們蓋起了磚木結構的大瓦房,但窗子的樣式和結構一直保持延續下來。
這些各種各樣的窗戶都是用蔚縣當地所產的白麻紙來裱糊的。麻紙的規格相應也依照窗戶來決定:一張大麻紙剛好糊住方九空的幌窗,小麻紙用來糊方四空的幌窗。按習慣,蔚縣舊時一般每年要更換兩次窗紙:一次是入冬前,糊上一層厚實而縝密的白麻紙以備冬季防寒;另一次是春節前,年節前進行的這次大掃除寓意要掃除晦氣、霉氣,全家人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新一年的運氣。人們換掉堅持了一冬的窗紙,重新裱糊上一層嶄新亮堂的白麻紙來作為迎接新年、清掃房屋的一項重要的節日習俗。
早年間,蔚縣是有名的麻鄉,境內除南北二山區外,大部分地區都種植白麻,尤以東、西太平與代王城一帶為多。這一帶地面寬闊、土質肥沃,壺流河及其支流十字河、密河、清水河、安定河的滋養更使得當地具備了良好的種麻條件。再加上蔚縣人種麻歷來講究精耕細作:土地必須選擇土質灰黑、富有肥力的,并施以粗肥、細肥等多種肥料,從追肥、松土、澆水到收獲,各個環節都做得細致周全、一絲不茍。由于種植條件好、加工又細,蔚縣所產的白麻質量優良,麻性極好,色白似霜。
民國年間,蔚縣白麻的種植面積最大時達8萬余畝,年產量高達25萬余公斤。盛夏之時碧綠的麻地郁郁蔥蔥,秋季白花花的麻捆豎滿街頭,到了冬天肩挑畜馱的麻捆子流成了一條麻龍,逶迤地跋涉到這片鄉土之外,蔚縣的白麻和加工成的麻繩便也成了外銷的重要商品。據舊志記載:蔚縣開元賦麻布,說明遠在1300多年前的中唐開元年間,蔚州人就開始用麻布作為賦稅上交官府。
白麻由此成為蔚縣人生活的主要依托,蔚縣過去村村都有麻繩匠。由于當時沒有便捷的運輸工具,主要靠騾幫把大量的白麻運往京津地區,在峰巒疊嶂的大南山中成年累月翻山越嶺、來來往往的麻馱子竟將其踏出一條白麻之路。據說早年蔚縣騾幫直接把白麻運到北京,交付麻莊,再由麻莊銷往全國,甚至外銷到世界各地。后來廣昌與易州修通鐵路,蔚縣的麻馱子就先把白麻運到車站,再轉發往京津。白樂、吉家莊一帶的農民有的干脆身上背上幾十斤麻繩,徒步沿著白麻之路跋涉到北京出售,即可獲得可觀的收入。至今北京郊區(縣)還有很多蔚縣人,他們有些人便是先前在那里落了戶的老蔚縣麻繩匠人們的后代。
由于原料充沛優良,蔚縣清朝初年就在一些靠近河流的村堡設有“紙坊”,蔚縣城郊的小北關、太平莊是紙坊的聚集地,前前后后開設過十幾處紙坊,其中“茂益昌”“純義厚”“裕順德”與“德厚昌”是遠近聞名的老紙坊,縣城紙店頭“趙家紙坊”,暖泉鎮“趙成紙坊”“啟恒順紙坊”等也都小有名氣。
蔚縣的紙坊還有細致的分工,主要有白紙坊和黃紙坊兩種。白紙坊用麻繩頭、稻草做原料。他們制造麻紙一般要經過整理揀疏、碾搗蒸洗、漂曬整裁等幾個階段。嫻熟的好造紙匠工具運用自如、操作得心應手,所做的紙張勻稱、薄厚一致。清朝至民國年間,蔚縣的“紙坊”漂制各類麻紙,其中包括1.8尺的“大改連”,1.6尺的“小改連”,“大呈文”“小官紙”以及“流水賬紙”“抄賬紙”等,當時蔚縣的紙坊數下來有四十多個“漂池”,年產麻紙約十九萬余刀(一刀為一百張)。
由于用料好、制作工序細致嚴格,蔚縣生產的大麻紙、小麻紙紙質筋道、色澤漂白,厚實均勻而且蟲子不蛀、柔軟又易吸水,因此在張家口等地頗有名氣。白麻紙在蔚縣當地有各種各樣的用途:一張大麻紙剛好糊住方九空的幌窗,潔白透亮;小麻紙正好用來糊方四空的幌窗,不多不少,緊緊湊湊。村堡里的人裱糊頂棚要用麻紙;商業店鋪注賬用的“綹子”“流水”和“抄賬”要靠麻紙;村里的孩子們練字寫仿影也用這種麻紙;一些筆鋪、藥店、茶葉莊還用麻紙來做包裝,就連人們日常寫約立契、抄書記賬也離不開麻紙。另外,由于韌勁強、不易裂,麻紙還被做成了各種獨特的紙質家庭用具,如紙笸籮、紙酒簍子、紙醬簍子。
黃紙坊則主要用稻草加上河川里出產的蒲草棒子來做原料,造出的黃紙紙質比較粗糙、顏色泛黃,主要用作衛生紙,但卻有止血消炎的獨特作用。
蔚縣人還專為這紅紅火火的造紙營生設立了節日,每年農歷三月十六和十月初十是傳統的“造紙節”。每逢這一天,紙匠們放假休息,改善伙食,犒勞工人,有時還要搭起臺子唱大戲,過去蔚縣縣城的“紙坊”甚至還在紙店頭村附近專建有一塊“公墳”,以安葬無裔的紙匠,當地人管它叫“紙匠墳”。
由于紙質好,不僅在當地,而且在壩上、內蒙古高原一直到淶源、保定、京津都偏好用蔚縣的麻紙。這些自造的源源不斷的麻紙成了這一片鄉土上想離也離不開的物什。棲身于北方這個風骨硬朗的古城堡中,紙制的器物、紙做的裝飾多了一些樸拙簡約的北地情懷和純摯的鄉俗民風。蔚縣的男女老少、四時八節竟都離不開這些紙做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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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作品
紙歌聲聲
蔚縣農諺說:“八月秋忙,繡女上場。”蔚縣的刺繡歷史悠久,舊時蔚縣的姑娘們相親時都先要看繡品,繡品的好壞經常是衡量其心靈手巧程度的一項重要內容;婦女出嫁時也要隨身帶上自己的繡品以顯示自己的刺繡技藝和娘家陪嫁的豐厚。因此,她們一般從十二三歲起就開始捻針紉線、描龍繡鳳,蔚縣因之有眾多的刺繡能手。她們所繡的繡品圖案復雜、走針富于變化、針腳整齊熨帖、配色鮮艷明快,有的繡品雍容艷麗,有的則輕淡雅氣。
蔚縣舊時婦女們所穿的對襟衣服沒有明袋,所以都在腰間系著一個小巧別致的草口袋,大小相當于九空窗的一個窗空,上面有精美的刺繡或布貼,大部分圖案都和窗上所貼的剪紙花卉類似——蓮花、梅花、牡丹、犀牛望月、耗子偷葡萄、三陽開泰等,也有一些還扎上吉祥話,再往里面整整齊齊地放入一小沓黃麻紙,然后系在腰間。有意思的是,蔚縣舊時姑娘相親都先要看繡品,這草口袋、繡花鞋繡不繡得來、繡不繡得巧就成了褒貶姑娘的一項重要內容。蔚縣現在的老嫗回憶起來笑稱當時對于草紙的這般細心打扮為“愛耍”,恐怕再沒有誰肯狠狠地下了功夫將這裝草紙的口袋也弄得如花似玉、如同個寶物般的了。除了草口袋外,她們的刺繡制品主要還有:荷包、腰轉子、胡梳套、煙口袋、鞋墊、燈罩、筆套等,愛繡的圖樣有“臥虎聽松”“喜鵲登梅”“龍鳳成祥”“耄耋富貴”“鴛鴦戲水”等。刺繡的興隆使得剪紙花樣的制作異常繁榮。
由于俗厚風淳,蔚縣從縣城到村堡歷來講究紅白喜事的場面。
喜花是婚嫁喜慶時裝飾室內和各種器物所用的剪紙。等村堡里有了嫁娶喜事的時候,新娘坐著迎親轎子過河時,轎子下面要貼張紅紙,說是可以避免河水沖走喜神。燃了紅燭的喜房里、屋頂上也貼滿了剪制的各式各樣的喜花、團花和頂棚花,那紅艷艷的顏色襯著新娘同樣紅艷艷的赧顏和滿屋子紅通通的喜氣,格外喜慶。舊時,蔚縣住房均要用葦秸或高粱稈縱橫交織成頂棚,再糊上兩層麻紙。逢辦喜事時,這些頂棚上都要貼上頂棚花、四周貼角花用作裝飾。另外,喜房中的喜櫥、梳妝臺、洗漱用具、喜碗、喜盆等器具上也貼有剪紙,用象征、會意、諧音等語言文字的特點來表達福、祿、壽、喜等寓意并起到美化居室的作用。
在蔚縣過白事所需的紙人、紙馬、金山、銀山、金斗、銀斗、庫殿等紙扎以及紙掛子、紙幡子、靈牌牌位花等也都需要用紙剪貼制作,于是便有了專以做紙扎或陰陽花為生的紙扎藝人。紙扎藝人經常使用的工具也是刀剪等。紙扎的制作中有許多類似于剪紙的技法,有的甚至本身就是剪紙。做紙扎的藝人往往能剪善刻,畫青轎棺罩、畫棺材頭樣樣精熟,他們所剪刻的陰陽花也屬于剪紙的一種。紙扎藝人制作這些陰陽花時除了使用剪刀外,也常用刀子刻。刻陽花時,在紙面上去線留面;刻陰花時,去面留線。蔚縣窗花草創時期的呂家就原本是做紙扎的,也刻窗花;蔚縣白樂鎮東高莊村的名紙扎藝人劉秉衡既是一位紙扎藝人又是一位做窗花的好手。他的紙扎做得惟妙惟肖,單是紙花就能變化出卷絲菊花、蓮花、月季花等二十來種,花瓣顏色深淺搭配適宜,再配襯上青麻剪成的花蕊和綠茵茵的花葉,活活脫脫得幾乎能以假亂真。同時,他自己又是一位技法嫻熟的窗花藝人,能用剪刀隨意剪出各種自然生動的花草圖案,還能用刻刀刻出簡樸粗獷的作品。
除了舊時被學堂里的先生逼著老老實實地寫仿影外,大大小小的紙張也是這些孩子手中最簡便的玩具。堡里的孩子們有時候不喜歡冬天,他們總想著夏天可以光了腚像魚一樣整天泡在村堡近旁壺流河水里。而在冬天,壺流河被凍得結結實實,像一塊硬邦邦的冰坨坨,再也不能用肌膚去和它親熱了。川里的風冰冷冰冷地從大山那邊翻過來,小小的村堡也凍住了似的。
于是孩子們總眼巴巴地盼著春天,春節里的炮仗聲剛剛收住尾音,孩子們的手里就趕著早兒地轉起了呼呼作響的紙葫蘆(風車),鞭子底下開始放起了滴溜兒打轉的春牛牛(陀螺)。而當北方的春風越漲越滿的時候,他們又自己用紙折出各式怪模怪樣的紙風箏,把村堡頭頂上藍瑩瑩的天空弄得擠擠挨挨,那些普普通通的紙玩具卻能使這些鄉間的孩子興高采烈地打發掉一天的時光。再過一段時間,等壺流河兩岸的春天越發暖和得懶洋洋的時候,就會有手藝人將一疊麻紙拍成紙板子,再用大白一刷、各色色筆一畫,開了臉后做成紙臉譜和紙撥不倒在四鄉八鎮熱熱鬧鬧的廟會或集市上出售。那時孩子們隨了爹娘去趕集趕會,回家時手里便會又多了兩樣稀罕得舍不得放下的紙玩意兒。
村堡里的人家恪守著祖祖輩輩祭祖掃墓的習俗,他們清明掃墓,中元上墳,十月朔焚寒衣,大年初二祭祖上墳。臨到這祭祖的日子,堡里手巧而孝敬的人們便開始自己折制紙供品,舊時他們特意買來黃表紙折成信封狀,中間夾上三個金片片、三個銀片片做敬神用的黃紙;把白色的古蓮紙折成十字形,中間夾上兩個金片片、兩個銀片片做祭祖用的白紙,還會折上一兩庫金元寶、銀元寶。女人們還托了一早進城或到鎮上辦事、進貨的人,順便給捎上一兩樣彩色紙,盤算著給故去的老人裁紙衣裳。在秋季祭祖的日子,堡里的鄉民往往一大早便提著籃子裝著他們供奉了一夜的供品去祖上的墳地跪拜、祭奠。那時,初秋壺流河兩岸的清晨已透著漸深的涼意,催得人早早地穿上了夾衣,而田野里栽種的向日葵正把滿川染成黃燦燦成熟的顏色。在初秋安詳的日子里,在這一年里最為殷實和豐腴的季節里,村堡里的莊戶人同樣用紙預備下了對這一片古老鄉土先祖們的祭奠和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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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坊
饋贈大地的藝術反哺
當冬日里的壺流河還凍得像一條銀帶子,堡門口老柳樹上裸露的鳥巢冷冷清清地斷了呢喃聲的時候,村堡里的人們卻在熱絡絡的心情里緊趕著忙年。
人們祭灶、掃房、烙發家饃饃、壓饸饹,忙得月亮一般地團團轉,而此時的紙張又成了村堡里處處離不開的裝扮。村堡里的人們剪大字、貼常錢、貼對子。蔚縣人的紙對子貼得又多又滿,除了門的兩側以外,堂門上、屋門上、庫房里、廚房里、煤房、牲口圈、雞窩、廁所、甕缸、堡里的老堡門、舊戲樓……處處都不會遺漏。蔚縣人說“窮漢子盼來年”,年節的時候就是再窮的人家也要用這些彩色的紙片片把家里裝飾得喜氣洋洋,巴望著能討得來年的吉利。男人們還忙著在自家的房檐下和從堡門口一直到村堡中心的街面上掛上花花綠綠的過街紙,把整個村堡也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像個出閣待嫁的閨女,而那些貼了紅對子的古堡和老樂樓,也像是大年里穿著簇新衣褂的孩子,倏忽間變得年輕而新鮮起來。這些姹紫嫣紅的紙飾在村村堡堡的節日里喜氣洋洋地唱著主角,似乎它們和村堡、鄉民在一道祈春……恍然間春天便已經在這紙歌的淺唱低吟中呼之欲出了。
在所有這些忙碌中,最后一項收尾工作就是在糊好了素白白、平展展麻紙的紙幌窗上,貼上絢麗鮮艷的紙窗花。它們靜靜地粘貼在這片古老土地的胸襟上,是麻鄉紙歌里唱得最亮堂的聲部。
蔚縣的正月,儀式感一直要熱熱鬧鬧地持續到元宵節,這個年節的尾聲卻也正是它的高潮。暖泉的花燈節流行已有二百多年,適時堡門、廟門、小巷、各家各戶門前千姿百態的花燈爭奇斗艷,有紫茄燈、白菜燈、芫荽燈、西瓜燈、鯉魚燈、走馬燈、花籃燈等。這些花燈上往往剪有各種各樣的彩花作為裝飾,每到年節蔚縣人就會專供制作和裝飾鬧紅火時走馬燈、花燈、火馬、旱船上使用的各式絢麗的走馬燈人、掛穗、燈燈旗(形似小旗的裝飾)、燈花等。這些彩花大多色彩鮮艷,把當時紅火喜慶的場面裝扮得越發花團錦簇、溢彩流光。
自古以來,很多人難免有一種成見:善用字紙、敬惜字紙者必是能舞文弄墨、吟詩作畫的文人。紙在他們的眼中是金貴的寶貝。才子因紙啟迪文思畫意,以紙運筆丹青,便越發懷疑疏于案牘的鄉間布衣只能敬而遠之了。其實,紙在鄉間有著別樣的功用,當寒冬臘月里來到貼滿剪紙窗花的農家,才發現紙張在民間的升華。
在蔚縣村堡相連、泥溝土壑的鄉間,男人青筋突起、揮鋤使犁的雙手,卻能夠在尺幅方寸的紙片上靈巧嫻熟地刻出形神兼備的戲人,刻出絢爛多姿的百卉。女人那些揉搓黃糕、操持家務的十指,卻能夠調兌出數十種色彩裝飾數九寒天里壁垣單調的土黃和冷清的雪色。當一面面糊著白嶄嶄麻紙的大窗戶上熱鬧地長著盛夏的蓮藕、開著秋天的菊花、擁擠著樂樓和古書上的人物時,才知道鄉間的子民是用怎樣的巧手和心思、怎樣的樂觀和美感,慈烏反哺給土黃色的大地最動人的民間剪紙藝術。(田永翔)
(本版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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