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紅樓夢》生僻字，恰是陜北方言常用字作者丨王六(書房記特約作者)《紅樓夢》中有大量的陜北方言詞匯出現，并不是說《紅樓夢》用陜北方言成書。而是說陜北因封閉的方....《紅樓夢》生僻字，恰是陜北方言常用字

作者丨王六(書房記特約作者)

《紅樓夢》中有大量的陜北方言詞匯出現，并不是說《紅樓夢》用陜北方言成書。

而是說陜北因封閉的方言孤島，保留下了彌足珍貴的現今書面語文中消失的詞匯，這是語言與社會發展同向但不同步現象的客觀體現，細細品味，倒有幾分韻致樂趣。

《紅樓夢》作為中國文學的頂峰，在國人心中的地位自不必說，被列為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首也毫無異議。正是《紅樓夢》在文學甚至社會角度的巨大影響，讓只要識幾個字的中國人，都會帶著復雜的心理、最起碼是獵奇的心理，去翻弄一番紅樓夢原著，試圖發現什么新大陸，抑或開辟一塊處女地。

陜北人、學者馬治權先生驚奇地發現，“原來老母親日常口語中的陜北方言辭匯，竟是《紅樓夢》語言”。依此線索我初步梳理《紅樓夢》語言詞匯，發現時下人們認為《紅樓夢》中的生僻字，恰是陜北方言的常用字，試舉幾例，供大家把玩。

屄：bǐ，這個在一般文存中很少見到的女子外生殖器民間稱謂，在陜北方言的辱罵、諷損語氣中常用，“屄嘴能說會道”，“把屄嘴夾緊少說兩句。”《紅樓夢》中的市井人物，五十八回如芳官的干娘罵芳官、五十九回甚至罵自己的女兒，什么“咸屄淡話”、“你娘的屄”也是隨口就是，不過不論是六十回趙姨娘罵兒子“屄崽子”，還是芳官干娘口中的“你娘的屄”，難比六十二回柳家的罵小廝：“別討我把你頭上的榪子蓋似的幾根屄毛挦下來！”來的痛快，只不過趙姨娘口中的“屄本事”陜北多用。

羼：chēn ，（陜北方言發音c ènɡ四聲，后注同）由牛羊雜居，演義為混雜義，在陜北表牛、羊、駝身上脫而未脫的毛絨混雜毛被。

氅：ch ǎ n ɡ ，《紅樓夢》中的鶴氅，應是羽毛做的大衣，陜北對所有御寒的大衣統稱為大氅。

舛：chu ǎ n ，《紅樓夢》第八十五回中的“訛言舛錯”，表的是差錯，不好的事，陜北方言中表的是不好的人，“舛貨！”，不怎地、不地道，不上串之人。

跐：cī，陜北方言表義為腳掌著力防滑，或用腳蹭地。

戥：děnɡ ，電子秤未發明前在中藥鋪等廣泛使用的小計量秤叫戥子，陜北有個很有意思的動詞“戥度”，表比劃、對陣、算計義。

敁敠：diān（方言三聲） duǒ，輕聲（方言入聲）“劉姥姥聽了心下敁敠”，四十四回“鳳姐冷眼敁敠岫煙心性為人”，其義與陜北方言雷同，掂量、揣摸、斟酌、估算。

槅：ɡé（方言入聲），《紅樓夢》十八回“紗廚錦槅”應有槅、格之義，陜北方言中的槅與大車之軛本義更近，“牛槅”，即牛負車、拉犁之肩頸部承力U型挽具。

槨：ɡuǒ（ɡuɑ入聲）棺材外套加的外棺。七十八回“石槨成災”。

鶻：hú（方言輕聲），陜北特指猛禽，稱貓頭鷹為“恨鶻”，稱隼為“鴿鶻”。

黌：hóng ，古代學校叫黌門，陜北以“進黌門”或“黌門難進”，泛指學府、官府。

葭：jiā，陜北有個葭縣，因葭蘆河入黃河濕地蘆葦叢生得名，正是《紅樓夢》葭義，1964年改為佳縣，此“佳”與《紅樓夢》借用原義相差已不止十萬八千里了。

袷：jiá ，五十八回中寫芳官穿戴“底下絲綢撒花袷褲”，與陜北方言表義同，雙層、夾層衣物，如袷襖、袷褂。

桔槔：jié ɡāo （方言 ɡɑo 讀ɡɑnɡ輕聲），這種傳說由墨子發明，《莊子》稱為“機巧”的小型水利設施，在漫長的農耕文明年代，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在井房、水邊搭建臺架，支撐一杠桿，一頭拴水桶，一頭掛石塊，利用杠桿原理，汲水升灌，這種設施在陜北農村尚有孑遺。《紅樓夢》有“桔槔轆轤”。

譎：jué，陜北方言已無欺詐義，多表罵人義，“張三譎誰哩？”，“就會譎人”。

衿：jīn（方言jǐnɡ）陜北方言系、環系的動作叫衿，算常用字，如“衿上個圍裙”，“衿根好腰帶”。

鑞：là（方言入聲）錫合金，陜北小爐匠一般備有“鑞鐵”，為金屬焊接料。

藜：lí（方言入聲）草本，藜科植物，陜北有蒺藜，籽實六角型帶刺，“張飛挽蒺藜——人強貨扛硬。”

眊：mào（方言二聲），陜北方言中已無老眼昏花之本義，狹義講是細看、瞅看，廣義講是私會、探視。信天游：“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五十里路上眊妹妹。”

攮：n ǎ nɡ，陜北方言表捅、刺，或被捅、刺，“攮刀子的”，即挨刀子義。四十回劉姥姥“我且肏攮一個”之“肏攮”，陜北辱罵吃相難看用。

捻：niǎ n（方言niě），寶玉初試云雨情時“一捻襲人之手”、“賈瑞也捻了一把汗”。搓制繩、線的動作，陜北叫捻，“捻線線”，“捻線圪圫”是捻線用的纏線棰。

肏cào（rì四聲），一般書籍避之不及的字，方言也有寫為“日”，十六回鳳姐罵平兒“原來你這蹄子肏的鬼”。陜北有比《紅樓夢》“狗肏的”更猛的俚語：“驢日下的”。

參商：shē n shā nɡ（sēnɡ sh ǎ nɡ），分別為古天文二十八宿之一，《紅樓夢》十五回中“性情參商”的表述，應是借此二宿不會同時出現天空，來表遠隔或相去甚遠義。陜北方言中白虎七星之“參”常作為參照物用，“參上來了”。多用于表達時間不早了、或時間還早義。

閂：shuān ，門插、門關，八十回有薛蟠用門閂打香菱。信天游“窗子上來哥哥學貓叫，門上來哥哥把門閂閂搖。”

帑：t ǎ nɡ（方言四聲），普通話講“半吊子”，陜北人講“半帑”，智力不全之人。陜北人不知哪來如此大口氣，將整個國庫用來比例人的智力成色。

餳：x í nɡ，書面鮮用，方言中寓義倒未變，讓面團自然變軟，使面食筋道柔和，陜北民諺：“打到的婆姨，餳到的面。”

侑：y ò u ，陜北方言只有配享義，“侑食”，是為亡者舉辦的最后一次祭祀，或敬獻的最后一席祭飯，儀式有濃郁的宗教氛圍，持盤獻禮者在鼓樂手引領下，按宗教場圖行走呈祭食于靈前。

黹: zhì（方言zī），與《紅樓夢》中女工、女紅、針線活的表義一樣，但陜北方言不單獨用，而是以“針黹”出現。

正象學者、陜北人狄馬先生在《<水滸>里的陜北方言》一文中的觀點，《紅樓夢》中有大量的陜北方言詞匯出現，并不是說《紅樓夢》用陜北方言成書，而是說陜北因封閉的方言孤島，保留下了彌足珍貴的現今書面語文中消失的詞匯，這是語言與社會發展同向但不同步現象的客觀體現，細細品味，倒有幾分韻致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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