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首頁>時尚>以后都化不了妝的女生悲哀嗎(從化妝不自由到)
發布時間:2024-06-30閱讀(18)
近期,韓國社交網絡上許多女生曬出了她們毀掉化妝品的照片,并剪短頭發、素顏出鏡,來表達社會對于女性強制化妝現象的抗議。

非常湊巧的,京東美妝的宣傳語也鬧了這樣一個幺蛾子:

現階段女性化妝問題永遠都是一個社會問題,而不是個人可以自由選擇的問題。之前我發一條北歐旅游的感想,里面就有一句:北歐社會男女平等程度高,所以女性普遍沒有化妝。結果一些姑娘們就不高興了,理直氣壯地對我說:我化妝是為了取悅自己和小姐妹,你們這些男人不要給自己加戲。那么問題就來了,為什么化妝能取悅自己呢?是來自他人的正反饋么?或者說自己化了妝后不出門不自拍,單純覺得美就很“愉悅”?那么更進一步的,你所覺得“美”是如何被規定的呢?

這個問題其實跟前一陣一些諸多媒體“娘炮誤國”的言論是同一個根源。男人女性化就會獲得一個低社會評價,還是因為女性地位低;同樣,一些女裝大佬、大吊萌妹的流行,以及各種男性女性化裝扮取悅同性的現象,隱含著尊嚴侮辱和自降社會階級,同樣是男權社會的產物。
堅持認為化妝是取悅自己的姑娘們,建議讀一讀社會學家雷文·康奈爾(Raewyn Connell,也譯作瑞文·康奈爾)關于性別秩序的一些列著作(《性別與權力》《男性特質》《男人與男孩》等)。康奈爾認為,當前社會構建了一個性別等級秩序,在這個秩序金字塔頂端的,是支配性男性特質(hegemonic masculinity)。康奈爾分析了體育巨星阿里、影視明星施瓦辛格、說唱歌手50cent、以及地產巨子唐納德·特朗普(后來成為了美國總統)等人身上的“支配性男性特質”:包括力量、肌肉、權威、財富等。這些特質被認為是男性的“最理想形式”。
這種“支配性男性特質”只有極少數人能夠獲得,但是眾多男人能夠從中獲取紅利:比如肌肉——雖然沒有施瓦辛格那么多;比如在家庭中的權威等。康奈爾將此成為“父權制的紅利”(patriarchal dividend),而那些從中獲利、并未達到支配性的男性們的特征,被稱作共謀性男性特質(complicit masculinity)。所以說男性練肌肉并不一定是為了取悅女性,而是為了在共謀性男性特質中更勝一籌。
在支配性與共謀性的男性特質之下,是受強調的女性特質(emphasized femininity)——這種女性特質,源自于男性的審美與喜好,遵從與男性的意志和規定,以“順從、撫育、體貼”為特征。所以說化妝這一社會現象的出現,根本目的還是取悅男性,并受男性審美所規定的。我都知道,YSL12號叫“斬男色”,“斬男”是什么意思,是為誰的審美準備的,不用我說了吧?康奈爾還指出,為什么女性會跟粉紅色這一色彩符號掛上鉤,是因為這是女性私處的顏色,這一種審美包含了一些男性的性幻想和處女情結。再比如胸部豐滿的女性被認為有更強的哺育后代的能力,所以大胸也成為了一種受強調的女性特質。
與“受強調的女性特質”同樣屈從于男權審美之下的,是同性戀男性特質(homosexual masculinity)。“同性戀男性特質”被認為與“真男人”——也就是支配性男性特質恰好相反,是被男性特質所摒棄的特征。“娘炮”雖然不一定都是同性戀,但也屬于“同性戀男性特質”的一種,它們都是長期被污名化的性別特征,處于男權社會性別秩序的底端。
在這之下,還有一種反抗的女性特質(resistant femininites),就是與男性認可的受強調的女性特質截然相反:比如胖女孩(甚至個高的女孩)、老姑娘、女巫、女性知識分子、女性體力勞動者等等。用康奈爾的話說,這些人的特質都“被從歷史中抹去了”。比如藍領工人,她們穿著無法顯示出身材的工作制服,就被男性規定的社會審美所摒棄;類似“村姑”等評論,也是男性審美話語霸權。再比如諸多“女性不化妝就被認為失禮”的場合,就是男權社會對于“反抗的女性特質”的打壓。我們在建國之后,女性與男性一樣形成了穿軍裝的風氣,當代一些“小資產階級女權分子”對此頗有微詞,認為同樣的制服抹殺了女性的特質。現在看明白了吧,“不愛紅裝愛武裝”其實是一種很大的進步,因為這摧毀的就是“受強調的女性特質”,而讓“反抗的女性特質”重回歷史舞臺。
所以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這樣一個男權社會構建的性別秩序是這樣的:支配性男性特質>共謀性的男性特質>受強調的女性特質=同性戀男性特質>反抗的女性特質。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娘炮”被主流媒體所嫌棄,以及為什么許多場合強迫女性化妝等社會問題。也不難理解如下圖這種“現在的女性化妝主要是化給自己看和閨蜜小姐妹看的”是多么的可笑和自欺欺人。


恩格斯指出,與早期社會制度相比,資本主義更加強化了父權制。首先,資本主義制度創造了巨大的財富——是通過剝削男性和女性勞動者產生的,而財產所有者和繼承人都是男性。其次,資本主義經濟想要順暢運行,必須增加消費,因此必須將人(特別是女性)定義為消費者,說服她們自身的需求可以也只能通過商品消費來滿足:諸如“女性化妝是為了取悅自己”“何以解憂,唯有剁手”“女人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之類的廣告語,無非都是消費主義的洗腦術。最后,資本主義依靠女性作為家中的無償勞動力,承擔養育和清潔工作(而社會主義提倡社會性撫養,從而解放女性)。恩格斯一針見血地指出:資本主義通過支付低工資剝削男性,也通過不支付工資來剝削女性。
說到底,男性之所以能夠定義審美特質,是因為男權社會中男人掌握著最主要的社會資源。換句話說,女性化妝不是取悅男人也不是取悅自己,而是“取悅”那些社會資源、上升渠道——就如我上圖所說,只能以自然價值來兌換社會價值。而對于那些拒絕化妝的女性,社會評價(也屬于社會資源的一種)就給給她們一些貶低:不莊重、不尊重、不自愛、懶女人等。我在《生而貧窮》中專門講過這個問題:


我們可以看到網絡上對于女博士、職場女強人的污名化依然持續,就連一些媒體的報道中也多為諸如“美女CEO”“美女教授”“90后女博士”——無非還是年輕漂亮那一套。所以說“化妝自由”從來不是一個問題,而“化妝不自由”才是一個問題。“平權”這個問題很好理解:要么男性化妝,女性也化妝;要么男女都不化妝。以目前地球上男女平等做得最好的北歐地區來看,大家更傾向于男女都不化妝的選擇。可能真的是因為化妝太麻煩了。
但需要注意的是,在許多社會問題的討論中,一些人容易陷入這樣的誤區,就是用個例去代替整體、用個人觀感去否定社會問題。像“我見過XXXX”“我就是XXXX”這類話術,其實在大樣本面前就是一個無效的舉例。比如說,一個企業運營狀況不好,可以從企業內部找原因,比如總經理策略有問題啊,公司制度不合理啊,員工積極性不高啊,現金流出現困難啊等等。但是整個經濟蕭條,企業難以為繼,失業率陡升,那就是要從經濟規律、國家政策、國際環境找原因了,國家如果說“經濟不好是因為你們這些企業不努力”,是不是就顯得很荒謬了?
再舉一個更簡單的例子,我班主任跟我說:“好好努力,考個全校第一,給班里爭光”,沒毛病。要是校長在開會的時候對全校學生說:“大家要加油,爭取每個人都考全校第一”,是不是就很扯淡了?所以要知道,“所有人”不是“一個人”的所有集合,而是一個全新的、完全不同的概念。經濟、政治、社會的學術研究中,個例探討是無意義的。
就比如我今天上午說,女性化妝是一個男權社會審美的強加產物。就有很多人理直氣壯地用自身經歷來證明:我化妝就是為了取悅自己。我當然相信你可以從化妝中得到至真至純的快樂,但是不能取代社會上女性社會價值被自然價值裹挾這一現象。我們高中政治課本就學過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這件事的首要矛盾不是你化妝有多少樂趣,而是許多女性因為不化妝就只能獲得低社會評價,許多女性壓根就沒有選擇化妝或不化妝的自由。
例如,為什么女生在大三大四紛紛學起了化妝?為什么幾乎每一篇求職攻略中都會要求女生面試時“化淡妝”,否則會被認為“不重視”“不尊敬”?為什么沒有求職攻略中建議男生“練出淡淡的肌肉”,否則被認為不莊重呢?許多場合化妝到底是社會評價的強加還是個人興趣,主次要分清楚吧?我雖然不化妝,但我知道化妝有多麻煩,絕對跟對男性的要求“穿著得體清爽不油膩”這個標準不是一個難度層級。甚至還有人評論“我身邊一個男生出門前就化妝”,我認為“一個”這種量詞還是不要出現在這種討論中吧。
更深一步的,當有更多的女性選擇當鴕鳥高呼:“我化妝是為了取悅自己,跟你們這些臭男人沒有關系”,但在這樣一個某些場合不化妝被認為失禮的社會中,在本身女性已經被社會評價所裹挾的前提下,在許多“臭男人”明明掌握了社會資源并以此去規范女性客觀現實中,依然過度強調“自主選擇”,更會給那些“守舊分子”以口實:你看,她們化妝本身就高興,要求她們化妝怎么算過分呢;那誰誰,你為什么不化妝,你是瞧不起我還是不重視公司?這些人合理化了自己的行為,卻讓社會偏見加深,讓整個群體更加難以伸張訴求,這幾乎是每個群體都要面臨的困境。

這就是弱勢群體爭取平權所面臨的第一個困境。就如上圖所展示,能夠做“永葆青春”的醫美、五十歲還能睡帥哥嫩模,這種條件在女性中實在是少之又少,她們必然有有超出常人的相貌或經濟條件。但更遺憾的是,這些人偏偏更樂意發聲且聲量很大。畢竟普通勞動者的日子夠苦了,每天趕早高峰不說還要更早起化妝;晚上加班幾個小時回家還要費勁卸妝,誰還有力氣表達自我呢?于是群體中處境較好的人們就很容易成為群體的“發聲代言人”,而“沉默的大多數”對此無能為力。類似的還有“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這種價值觀的傳輸,把不重視自然價值的女性直接打上了“懶”這樣道德譴責的標簽,綁架了真正煩于化妝女性的自由選擇,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零和博弈和劣幣驅逐良幣。
第二個困境就是當前消費主義傳遞給我們的一個幻象:你以為你在自主選擇自己的生活,但其實你所認為的“自由”是虛假的自由,你的依然生活無處不在受到掌控和異化。以化妝為例,我都已經把男權社會如何規訓審美講得如此明白了,但依然有相當相當多的評論表示:我就是、真的是、自己、覺得美啊。這個用消費主義舉例子就很好容易理解了,我在《穿Prada的時尚女奴隸》一文中專門有一節講到了“審美幻覺”的問題,簡而言之就是,你所認為美的、好吃的,無時無刻不在受著社會的規訓。相比于個人自然傾向,來自社會的力量遠遠大得更多。
但是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你認為你是自由的,因為一切都是你的自主選擇。尤其是后資本主義時代,這種“規訓”變得更加隱蔽,比封建時代裹小腳、戴頭巾這些強烈反本性的方式要溫和得多。還是以消費主義舉例,我分析過消費主義一大特征就是你購買商品不是“需要”,而是“想要”。而當今資本的首要任務就是構筑這種“想要”。換句話說,資本要是想讓你購買一件商品,它有廣告轟炸、打折促銷、網紅示范、熟人推薦、軟文洗腦、專家背書、免費陷阱等一萬種方法,然后你還樂顛樂顛的覺得是自己“自由的選擇”買到了自己新意的物品。
盧梭有一句名言:“人生而自由,卻無處不在枷鎖之中。”我們是社會的動物,永遠不可能脫離社會的影響,具體到現在就是資本主義的種種“規訓”。其實消費主義還好,只要不被裹挾到割腎、借裸貸,多買點自己不需要的東西也沒什么大傷害。但是化妝這個問題已經形成了對普遍自由選擇的侵犯,但依然有眾多女性對此樂此不疲不以為意。

就像上面這位姑娘,竟然已經用“高跟鞋超短裙低胸裝”來舉例子了,還認為自己是“硬氣”,不是他人指手畫腳的自主選擇。我們都知道高跟鞋有多么不利于健康,那么是誰把違背健康這種人的本質需求定義為“美”的呢?超短裙同理,冬天還有姑娘“為了美”穿超短裙,關節炎風濕病的風險大大增加。低胸裝來自于歐洲貴族,容易著涼的肺炎,法國貴婦們肺炎癆病死亡率高就源自與此。還不能理解這些男權規訓下的女性裝束成因的,可以去看看清華大學李當岐教授的著作《西洋服裝史》,里面說的更加詳細: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高跟鞋超短裙還是低胸裝,都是限制勞動的裝束。這讓女性遠離勞動,只成為了展覽和觀賞的玩物,與掌握社會資源從而達到平權和獨立愈行愈遠。就這樣,還會眾多女性產生一種“虛偽的自由”感:我自己愿意穿低胸裝超短裙,是因為我自己覺得好看,男人還要圍著我轉。殊不知若非男人掌握了社會資源,女性有何苦用這樣損害自身健康的方式展示自己呢?表面上是男性圍著女性轉,本質還是男人定義了女人何為美。這位德國貴婦人的語氣和上面那位博主何其之像。
高跟鞋、低胸束腰等妝容,因為對女性的束縛溫柔了許多,所以女性普遍的抵觸情緒并不很高。舉一個一百年前的例子:裹小腳。病態的小腳為美毫無疑問是男權社會的強加,但是許多女性都成為了其中的參與者,媽媽和奶奶都會自發的為家中的女孩子裹腳。CCTV9播過一個紀錄片叫《纏足》,里面有一個情節印象特深,就是近代放足之初,纏足的女性還會對大腳女性進行污名化攻擊,認為她們丑、放縱、不守婦道等等。現在我們看起來非常荒謬,但說不定幾百年后人們看當代高跟鞋也是一樣。
這種“偽自由感”成為了弱勢群體追求平權的第二大困境:相當多的人明明處于枷鎖之中,非但渾然不知更引以為樂。緊隨其后的就是第三個困境:難以形成群體共識。
在前文中,我用了三段話590個字,就為了說明一個道理:個體經驗不能取代社會問題。意思是你愛怎么化妝怎么化妝,愛怎么打扮怎么打扮,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探討的不是你自己生活方式的問題,而是社會中眾多女性沒有不化妝的自由,素顏被認為失禮等現象。結果這條微博下面兩千條評論,至少有一千條還在強調自己:我化妝就是自己高興,我覺得粉色就是漂亮。她們真不是讀不懂,而是缺乏一種最基礎的同理心、共情心,認為主觀經歷就是全世界。
后現代社會是一個宏觀敘事消解的時代,每個人都是一個原子化的個體。尤其是用著互聯網成長起來的95、00一代,他們從小就只有自我的表達,從來沒有觸碰過大共同體意識,也跟不會產生這種思維方式。就我已經把“個體經驗不能取代社會問題”這句話強調了三四遍了,下面還會出現這樣的評論:

就從點贊數量來看,這也不是一個個例。可能是他們腦海中真的是沒有這跟弦,不知道什么叫同理什么叫共情,也不知道什么叫宏觀思維。再比如下面這個例子,網友已經在耐心像這位小姑娘解釋,為什么超短裙對于女性來說是一種束縛,結果人家還是來一句:我不跑跳,所以我沒問題。跟現在小孩子們交流真是讓人撓頭。

缺少通感、共情與同理心,也就沒有對于大概念上弱勢群體處境的基本認知——因為統稱的“弱勢群體”之中也有過得好的、享受到不平等紅利的。因此共同體意識就難以形成,對于群體性的權利爭取更是遙不可及。
我為什么要用大幾千字把化妝問題從頭到尾捋一遍,就是因為很多事情都能以小見大、同理類推的。比如四十年來國際共運的困境也是一個道理。其實本文還沒有完全把問題講清楚,弱勢群體還有第四個困境,也是最重要的困境。因為本文已經篇幅過長,我會專門寫一篇文章詳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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