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時間:2024-09-02閱讀(13)
侯賽因·卡拉揚的名字不會經常出現在新聞里,但作為前衛服裝設計師的代表,他的才華遠遠大過他的名聲。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正在舉辦卡拉揚在中國的首展——“侯賽因·卡拉揚:群島”,集結了全球重要博物館和設計機構關于他作品的收藏,呈現其130余件代表作。

1993年,這位倫敦中央圣馬丁的校友第一次在媒體的一片嘩然中出場,當時他的畢業設計已經腐爛。從那以后,這位打破陳規者的作品集里就列出了一系列有自己獨特敘事的創作,從一張著名的兼作木裙的咖啡桌,到Lady Gaga在2011年格萊美頒獎典禮上穿的外星子宮豆莢。

一直以來卡拉揚都有意識到,自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時裝設計師,他的關注點在“現代人類學、政治、建筑、歷史、自然、身體、行為和技術”。

“我只是在交叉灌輸不同的學科,并在這個過程中創造一個新的類別”,這種清晰、知性的視野讓卡拉揚得以在行業的大起大落中游刃有余,同時創造出超越時尚的設計。
在他的設計中,我們能強烈地感受到他對全球化和地方性,對個體與世界,對機械主義和精神世界的思考和批判。
01
擁抱差異性
“我認為擁有差異性是一種天賦。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國籍的父母,或信仰不同的宗教,讓你接觸到不同的烹飪方法,不同的思維方式,讓你以一種非常獨特的方式打開你的思維。但接受這種差異需要時間,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會被欺負——想象一下我的名字伴隨著你長大。”

▲ 少年卡拉揚
1970年,卡拉揚出生于塞浦路斯的尼科西亞島,一個穆斯林家庭,童年時期因希臘與土耳其的對立沖突隨家人四處奔波。11歲被母親送往英國獨自生活學習。因為對身體與周圍空間的互動方式感興趣,原本計劃學習建筑學,但當一個朋友告訴他,他將“整天建造辦公大樓”時,他就轉向了時尚。
▲ 1998年春夏,卡拉揚的模特們穿著越來越短的罩袍結束,那是秀場歷史最為激進的一幕
在沃里克郡藝術學院念了一年預科,然后在中央圣馬丁學習時裝設計。盡管他小時候曾因種族問題受到欺負,但在倫敦,他發現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創意人士的世界,在這里,他們為差異性歡呼。“我認為對我來說,倫敦幾乎就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倫敦人的世界觀是自由的,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挑戰社會和性的主流,你可以來自任何背景”。
02
源頭是對于身體的興趣

卡拉揚對時裝設計的興趣不是源于對服裝的興趣,而是源于對身體的興趣。正如他解釋的那樣:“我進入時尚界是因為我對身體很感興趣。在文化的各個方面,身體都是中心主題,我們所做的一切最終都會影響到身體,我們所建造和設計的一切都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身體。對我來說,如果不與經驗、身體或思想相聯系,事情就永遠不會那么令人興奮。”

▲ Gravity Fatigue

▲ Gravity Fatigue
雖然他在圣馬丁學習過精準剪裁,但他的許多設計都是搭建在身體上的智力構想——更類似于建筑(這是評論他的作品時的一個常見觀點)或雕塑(他在圣馬丁的一位導師建議他轉專業)。

在緊貼身體并塑造身體的衣服,和圍繞身體構造的衣服之間轉換證明了卡拉揚的知識深度和獨創性——這些不同的方法使他的作品從商業的、可穿戴的衣服轉變為博物館展示的展品。
03
起點卻是一場“謀殺”
對身體的興趣直接引導了他對死亡的興趣。1993年的畢業設計,卡拉揚虛構了一場17世紀的謀殺案,一個劇團的舞者被謀殺隨后被掩埋。

以故事為起點,他將為畢業設計制作的服裝和著鐵屑一起埋進花園里,隨著服裝的面料以及配飾和土壤中微生物接觸發生變化,幾個星期后“考古挖掘”出來的服裝表面布滿了銹跡和降解的紋理,時間走過的痕跡清晰的留存在服裝上,他將這個系列命名為“正切流”(The Tangent Flows)。


這是一個與自然和時間共同創作的系列,他將抽象化的時間以服裝為載體,讓我們看到了它在面料上的具象表現。
這個系列讓見慣了高級成衣的倫敦時裝界大為震撼,整個系列都被著名的倫敦精品店Browns買下,并展出在獨立設計師們夢寐以求的展示窗口(這是學生畢業作品第二次獲得這一榮譽——第一次是早他10年前的John Galliano)。
04
秀場上的“魔術師”
對于他的畢業作品,卡拉揚曾說:“當時,我喜歡這樣的想法,你可以看著一件衣服,然后知道它經歷了什么,或者可能是某個動作的結果”。從那時起,動態和變形的想法就成了他大部分設計工作的核心。
①
把飛機機翼改造成高定禮服
AW00 – “BEFORE MINUS NOW”

卡拉揚的2000年春夏時裝系列秀場地點在倫敦最著名的舞臺Sadler’s Wells,模特們穿著簡單、精心剪裁的連衣裙,背景是由他的長期合作伙伴、布景設計師Alexandre de Betak設計的純白色空間。但在接近結束時,這位設計師跨界科技最令人難忘的一次嘗試首次亮相——飛機裙。

一開始,這是一件由玻璃纖維和樹脂制成的未來感的連衣裙,接下來一個拿著遙控器的小男孩走上臺,伴隨著遙控器的操控,模特身上的連衣裙裙尾像花朵一樣打開,露出了飛機機翼下粉紅色薄紗。那絲柔美和輕松似乎在嘲笑,技術是否被夸大了呢?

卡拉揚是一個平衡矛盾的設計者,他平衡了瘋狂創新和可穿戴設備。很少有服裝能比這件飛機裙更能捕捉到這種矛盾的糾結,在這里,科幻的魅力讓位于毫不掩飾的浪漫——這一切都要歸功于那一點點的工程魔法。
②
將咖啡桌穿在身上
AW02-“AFTER WORDS”

僅僅過了一季,2002年卡拉揚又設計了另一件變形的禮服,顛覆了人們的想象:這一次,一張咖啡桌在巧妙的工業設計下變成了一條木制的圓箍裙。
,時長18:20

秀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由一張咖啡桌和四把椅子組成的客廳,墻上和周邊點綴著各種裝飾物和小擺設。模特們在家具周圍轉來轉去,接下來他們開始一個一個地搬東西,直到有四個穿著灰色連衣裙的模特出現,把椅套掀開穿在身上,把椅子折成手提箱,舞臺上幾乎空無一物。

然后是最重要的部分:一個模特走到咖啡桌中央,彎腰提起咖啡桌,桌子一圈一圈展開成為一件木質的裙子,被模特系在腰間。

桌子變成了裙子,椅套變成了裙子,而椅框折成了手提箱。卡拉揚用家具制造商取代了裁縫,他把時尚重新定義為一種便攜式建筑。

然而,他的故事講的是輕裝旅行,講的是在戰爭時期不得不離開家,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1999年的科索沃戰爭讓卡拉揚回想起自己家族在塞浦路斯親歷的戰亂動蕩。人們在顛沛流離的戰爭時期,會隨身攜帶家里充滿情感與記憶的物件。
被迫遷移的混亂和無根感通過一個難民五口之家的開場場景被喚起,他們拖著腳走下舞臺,邊走邊把圍兜變成斗篷。隨著秀場的展開,家具變成了便攜的私人物品,耳邊響起的是刺耳的保加利亞歌聲的凄涼感。
③
6件禮服走完時裝歷史
SS07 – “ONE HUNDRED AND ELEVEN”
如果能創建一個禮服,不僅可以根據協議自行變動,而且能準確地從維多利亞時代變到20年代,或者1950年代的New Look,變到更現代的連衣裙?

在卡拉揚2007年春夏系列中,他做到了。通過6件機械連衣裙,查拉揚帶領觀眾在20世紀的時尚歷史中走了一圈,讓觀眾看到過去111年來政治社會的變遷在西方服裝上的體現。。


《Vogue》雜志的時尚評論家Sarah Mower在她的時裝秀評論中講述了這段超凡脫俗的經歷:“這個女孩走進來后一動不動地站著,穿著一件高領維多利亞式緊身胸衣長裙,接著,她的衣服開始自動地抽搐、移動和變形。上衣打開,夾克后撤,裙擺開始上升,最后,令人驚訝的是維多利亞式長裙變成了一件鑲有水晶珠子的薄連衣裙:一個女人在一分鐘的時間里從1895年向20年代的時尚史上向前推進。”

秀場上伴隨著20世紀音頻片段混音,包括希特勒咆哮的聲音、音樂片段、空中轟炸、噴氣式發動機。這不僅僅是一次對高科技的全面擁抱,卡拉揚想通過一場回顧來激發觀眾的思考和熱情。
④
生態友好的未來幻想
AW07 – “AIRBORNE”
在卡拉揚的2007秋冬系列開始時,燈光在雷聲中熄滅,一名模特從黑暗中出現,她身上的裙子,在15400個LED燈光下閃爍。

就像一個像素化的屏幕,屏幕上描繪著谷歌地球上的城市景觀。不只是服裝技術的復雜性讓在場的觀眾倒吸一口氣,還有他傳遞的關于人與機器之間關系的信息。

卡拉揚毫不掩飾他長期以來對時尚行業固有浪費的鄙視,同時也承認他作為設計師的共謀。在他的LED裙子中,他提出了一個非常理性的解決方案,用一件白色連衣裙作為空白畫布,展示當天你想在屏幕上展示的任何服裝圖案——擁有一件可以無窮變幻的衣服?即使這不是最實用的解決方案,我們也被這種生態友好未來的幻想所吸引。
05
在漂泊中創造一個庇護所

▲ 作為比利時雜志《No。C》2002年9月刊的客座編輯,查拉揚在雜志中收錄了尼科西亞國際機場一架破舊的廢棄飛機的加長水平折頁
或許是因為從小離家的緣故,在卡拉揚的作品中,旅行一直是重要的主題,無論是從字面上還是從象征意義上,它都可以被理解為一段疏離和失落的旅程,同時也是一段自我發現和自我塑造的旅程。
雖然卡拉揚的許多設計主題是技術進步的現代主義(飛行、工程、旅行和移動),但它們都被錯位、遷徙和流放等更黑暗的主題所遮蔽。

1994年的“Airmail Jacket”被設計成一個反向印著“par avion”的信封,從信封里抽出來,便是一件可穿戴的衣服。年少初到英國時,他都是通過寫信的方式來和母親聯系,這段經歷便是這件作品的靈感,使用的材料也是航空信封所用的Tyvek紙,防水,可洗滌,也撕不爛。


1999年的“Airmail Dress”是在此基礎上的改進版本,它可以直接折疊成一個信封。“你可以在這條裙子上寫信、噴香水,你可以穿它、洗它,或者把它寄給你愛的人。它可以成為你缺席或在場的一種象征”。
它不僅折射了卡拉揚與母親用航空郵件通信的童年記憶,同時也指涉了戰爭罹難者,他們就像信件一樣被送回自己的故鄉。
他的第一個男裝系列 “Absence and Presence”(2003年春/夏)包含了可以轉換成A3大小的信封并可郵寄的T恤。其他幾個系列也以一系列旅行主題為特色。“False Equator”(1995年秋冬季)包括印有飛機飛行路線的裙子和嵌入光纖的紙套裝,光纖就像夜間閃爍的飛機燈光一樣,在紙上追蹤飛行路線的模式。

1999年春/夏的“Geotropics”系列通過隨身攜帶一把椅子的想法,探索了一種流動的存在,這樣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坐下。這一概念孕育了后來的一個想法,即旅行可以是到達目的地的一種永久狀態,也可以是到達目的地的一種實用方式。

▲ 《Place to Passage》
在2003年的短片《Place to Passage》中,講述了一個雌雄同體的女人在一個無人駕駛的豆莢里旅行,完全自給自足。從一個橫跨倫敦的地下停車場出發,隨著夜幕的降臨,白色的飛行艙平穩而迅速地飛離地面約1米,它的噴射動力有規律地脈動著。而其居民吃、睡、做夢,只是偶爾被微弱的氣流打擾。飛行艙滑過整個歐洲工業荒地,從黑海駛近伊斯坦布爾,掠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停在一個與它在倫敦的地下停車場一模一樣的停車場里。

▲ 《Place to Passage》

▲ Kinship Journey – 2003 AW 用氣球重新定義飛行
旅行本身就是一個無名之地無人之境,把我們帶出文化和歷史。就像精神分析學家J.B. Pontalis的懷舊者,“他的愿望是,在任何地方——無論他改變大陸、城市、工作、愛情——他都能找到自己生命誕生的地方,得到重生。懷舊承載著一種欲望,與其說是對永恒不變的渴望,不如說是對永遠新鮮的開始的渴望”。矛盾的是,對起源的追求越是沒有實現,它就越是通過無休止的探索和無盡的旅行而產生新的開端。

卡拉揚解釋說,“我們的生活處于不斷變化的狀態,在某些方面可能會影響記憶,可能會影響我們對家庭事物的依戀。在這種情況下,新的舒適區是什么?就是無論你身在何處都想要創造一個庇護所的整個想法。它非常抽象,在某種程度上,它就像孤獨冥想,也許有點懷舊、緬懷的意味”。

島,是卡拉揚的家鄉,想象之所,也是一個漂泊的生命體。卡拉揚所做的就是讓衣服在二維(裁剪、影像)和三維世界(秀場)之間穿梭,超越它的攜帶者,成為懸置、無人稱的講述者。他曾說,“要為衣服創造一種生命感”,就像是我們對島嶼的期待和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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