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25-03-19閱讀(24)

給你一次機會去東南亞玩,你會選擇哪個國家?此刻你腦海里肯定有了答案,但我敢打包票,第一個蹦出的肯定不會是老撾。
并不是因為老撾被打入了旅行黑名單,而是因為它的東面是有著法式風情的越南,南面是享譽世界的吳哥,西南面是度假天堂泰國,面對這些強大的對手,老撾怎么逆轉(zhuǎn)當你的one pick?來來來,趕快和我一起看下去~

對老撾味道的回憶,讓站在瑯勃拉邦機場的我嘴角浮上了一絲微笑。來到14000公里外的東南亞,我這趟旅行實在是受了在北卡羅來納州羅利市(Raleigh)開餐廳的老撾裔美國人范諾林塔(Van Nolintha)的感染,這位充滿魅力的32歲大廚將他對于故鄉(xiāng)的童年記憶幻化成了一道道充滿創(chuàng)意的美食。

老撾地圖
現(xiàn)在我可是準備嘗嘗真正的老撾美食了。離開機場時,我對老撾的第一印象還是環(huán)抱著瑯勃拉邦這座古都的Phou Thao以及Phou Nang山脈。山坡被蔥綠的樹林覆蓋,低矮的云層和森林幾乎重疊在一起。一進入城市里,洶涌而來的摩托車大軍立刻超過了我的出租車。一位穿著老撾傳統(tǒng)絲綢筒裙的少女斜坐在摩托車上,從我的眼前一閃而過。她一邊發(fā)信息,一邊對載她的司機和身后的交通擁堵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其中包括了四輛載滿了中國游客的豐田轎車,游客們的寬檐遮陽帽貼著車窗,都擠變形了。
瑯勃拉邦坐落在由湄公河和南康河沖積而成的半島上,這里曾經(jīng)是重要的佛教中心,也是王朝首都所在。從14世紀到16世紀,它是瀾滄(意為一百萬頭象)王朝的首都,然而王室內(nèi)部爭斗和財富的衰落接踵而來。1560年老撾首都遷到了現(xiàn)在的萬象,不過瑯勃拉邦依然有自己的國王。最終老撾落入了歐洲殖民者的手中,1893年成為法國的保護國,法國人再次承認了瑯勃拉邦作為皇室所在地的地位。古老的寺廟、法國風格的皇宮和行政建筑群一起構(gòu)成了老城的歷史遺跡,并且成為了聯(lián)合國的世界遺產(chǎn)。

瑯勃拉邦的 Sisavangvong 路上至今還保留著殖民時代的建筑,同時也是咖啡館、游客服務中心以及法式面包店的聚集地。
我在一座殖民風格的老房子改建的精品酒店 Satri House 里找到了老朋友范,他正在庭院里,將雙腿放到游泳池里玩水。“你喜歡這兒嗎?”他問道,話音未落,一瓶冰鎮(zhèn)粉紅香檳端了上來。我當然喜歡了。這座有28間客房的酒店里到處都是古董,靜謐 的味道顯示出往日榮光。此時,一輛奶油色的勞斯萊斯從街上駛過,車里坐著一位滿頭銀發(fā)、衣著優(yōu)雅的老撾女士。她是誰?她要去哪里?我的瑯勃拉邦之行注定充滿了各種謎團。
佛都美食
“我的祖母名叫Mae Tao。”范開始講故事了,“小時候我被要求和祖母一起照管家里的花園,她告訴我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生命和個性,還教給我剪花、清洗和插花的手法。祖母說,你是瑯勃拉邦人,你得學會關(guān)注細節(jié),在細節(jié)中自有神圣。” 正是這種對細節(jié)的關(guān)注支撐了范,他的童年是在一個完全不同于現(xiàn)在的老撾度過的,就在離這個街區(qū)不遠的一 所小房子里。越南戰(zhàn)爭給瑯勃拉邦帶來了動蕩,1975 年王室被推翻,老撾變成了一個共產(chǎn)主義國家。對范的家人來說,隨著老撾閉關(guān)鎖國,戰(zhàn)后的二十年充滿了混亂、沖突和饑餓。他和妹妹親眼看到父母是如何的忍饑挨餓,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改變好客的習慣。“我們實在是太窮了,可是總有人到我們家來。”他說,“我們總會讓他們留下來吃飯。”

瑯勃拉邦的豐富、優(yōu)雅和趣味不是一下子展現(xiàn)在你面前的,你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品嘗。
他的父母為孩子們的教育傷腦筋,是把孩子送到他們完全不了解的遠方呢,還是把他們留在身邊,靠近家鄉(xiāng)和傳統(tǒng)?1998年,12歲的范離開家去了美國,不久妹妹也跟著來了。他整整 6 年沒有回到瑯勃拉邦。
在北卡州的格林斯博羅(Greensboro),范住在家人的朋友那兒,讀了公立的中學。和熟悉的一切相分別是難熬的, 而且他也下決心要銘記被他和妹妹拋在身后的家鄉(xiāng),于是他開始烹飪他能記得住的老撾菜,“我覺得自己有必要保存對于瑯勃拉邦的記憶。”他說。他的英文講得很好,也聽流行歌曲,還拿了獎學金去羅利市讀了大學,攻讀設(shè)計和化學。2004 年,范和妹妹遵循了許多移民的老路,成為了美國公民。

攝影師Ewen Bell感慨道:“有一鍋豬肉高湯和幾把椅子你就可以開米粉攤了。”
第二天,范邀請我去老城心臟地帶的Sakkaline 路上吃早餐。我們坐在一個有戶外座位的家庭餐廳里,對面就是一座有著金頂?shù)乃聫R,穿著橘紅色僧袍的僧人們正在那里刷墻。餐廳里燒著木柴的明火灶上放了一只鐵鍋,鍋里的一團團米粉正在咕嘟冒泡。店主人遞給我們盛了高湯的大碗,以及滿滿的新鮮薄荷、羅勒和生菜葉子。我們舀了一點橘紅色的甜辣醬(Jeow Bong)。接著糯米飯、豆芽、青檸、長豆角以及小碟的魚露和蝦醬也端了上來,我們的桌子很快就堆不下了。這些調(diào)料悉數(shù)進了我們的湯碗,輕松地在口中制造出了極其復雜的味道。

在Burasari Heritage酒店就餐時的河景。
“你吃什么食物,你就是什么人。”范說,“這點在瑯勃拉邦尤其如此,我們的食物是我們自我認知的核心。我們對于空間以及神圣的理解,都來源于我們收獲的食材。”
如果你再也吃不到了這種定義了你是誰的食物,會怎樣呢?我不禁想起了帶著手提箱和滿心抱負來到美國的移民們,他們必定也帶來了對于家鄉(xiāng)和家鄉(xiāng)味道的渴望。根據(jù)國家餐廳協(xié)會的一項研究,美國人最青睞的三種外來菜系—— 中餐、墨西哥餐和意大利料理——都已經(jīng)不被視為“外國菜” 了,因為 90% 的美國人都吃它們。不過還只有大約 20%的美國人嘗過韓國菜、埃塞俄比亞菜和巴西菜等。老撾菜更是生僻,都沒進榜單。不過對于范和妹妹來說,它卻成了兩人的“飯票”。“你對待土地的方式就是你給家族爭光的方式。”盡管如此說,范還是忍痛把一塊祖?zhèn)魍恋亟o賣了,用來在羅利市開了一家餐廳。

被稱為“千佛洞”的Pak Ou洞窟里的佛像
2012 年,范和妹妹在一個靠近汽車站的復興街區(qū)開了 Bida Manda(梵語意為父親和母親),餐廳融合了老撾風格和美國南方風格。去年,在釀酒商 Patrick Woodson的協(xié)助下,兄妹倆又開了 Bhavana,它是一家精釀啤酒屋兼咖啡廳,為當?shù)鼐用駧砹瞬簧倮蠐朊朗常热鏜ok Pa。它是一種用香蕉葉包裹的具有獨特香味的蒸魚,用椰漿咖喱調(diào)味,吃的時候配糯米,再來上一杯手工釀制的芒果味或者爆米花味的啤酒。餐廳很寬敞,里面還設(shè)有花店和藝術(shù)書店,紫色繡球花和書架上的藝術(shù)書籍成了餐廳最好的裝飾。套用祖母的話,“全都在細節(jié)里。”Bon Appetit 雜志評價 Bhavana,“絕對能讓你停下腳步”。不久,餐廳榮獲了詹姆斯·比爾德獎 (James Beard Award),這可是美食家們的奧斯卡。
多面之城
瑯勃拉邦處處為你帶來微小而充滿藝術(shù)美感的驚喜。走在老城一條小路上,我看到人們將雞蛋花擺得整整齊齊來供佛,提醒你這座城市從來都是信仰和俗世的結(jié)合。在酒店房間的床頭柜上,在寺廟的臺階上,你都能看到這種香味馥郁的潔白花朵。雞蛋花對于我,已經(jīng)不是美的符號了,它代表的是精神和靈性。在普西(Phousi)山腳,小販們在叫賣藤編鳥籠里的夜鶯,原來當?shù)厝藭谏巾數(shù)乃聫R前放生小鳥來祈福。雖然販賣小鳥是件殘忍的事,不過最終的放生又似乎是一種美好的儀式。
舊皇宮則呈現(xiàn)了瑯勃拉邦的另一面。1904年法國人奉命為老撾國王建造了這座華麗的王宮,采用了許多本地的圖騰紋樣。入口處的山墻上,一只巨大的白傘下有三個頭的白象,這便是皇室的符號。存放皇冠的房間裝飾有許多景泰藍的士兵和大象形象,看過去就好像滿墻貼滿了莊嚴的冰箱貼。我走到室外,無意中在皇家車庫里看到一輛 1958 年的福特 Edsel 汽車,汽車是美國政府的禮物,遺憾的是這輛車始終沒等到開它的人。1975 年,國王一家被 投入了勞改營,同時將皇宮變成了博物館。

皇宮舊址的池塘里睡蓮盛開
瑯勃拉邦的陽光是熾熱的。下午,房間光線變暗,頭上的風扇徐徐吹著,給住客以及墻上的壁虎帶來些許安慰——前者已經(jīng)不耐煩地想來上一杯酒,而后者,則饑腸轆轆地等著蟲子。傍晚,熱浪消退,小販們帶上他們的拿手好菜走進了夜市。我一路穿過夜市走向湄公河。等我看完了各種棉質(zhì)或者絲質(zhì)圍巾、繡花紡織品、銀手鐲,以及印著“老撾啤酒”字樣的T恤,天色已經(jīng)從檸檬黃變成了深藍色,我在河邊等到了范。

夜市上出售的牽線木偶。
湄公河的面紗
他租了一條細長的船,邀請一幫朋友在夜晚到來前泛舟河上。他安排好了一切:船在暮色中順流而下,經(jīng)過正在勞作的漁民和爬滿了青藤的懸崖,服務生正好端來了開胃小食。天色柔和下來,范的朋友們也安靜了下來,船上馬達劃過琥珀色水流的聲音成了我們能聽到的唯一聲響。我不禁開始想象這條河上曾經(jīng)有過的航行:河岸遍布著翠竹、柚木和巨大的棕櫚樹,肉桂、杜鵑和梓樹則點綴其中,蘭花從高處垂下來。樹葉后面依稀可見老虎和犀牛,藍寶石、銅和金等礦產(chǎn)順著河流來到了瑯勃拉邦,并將被交易到全世界。

南烏(Nam Ou)河曾經(jīng)是一條交通要道,將老撾北方的物產(chǎn)運到瑯勃拉邦。
“湄公河是老撾人精神生活的中心,它既是我們的血脈, 也是我們的生計。”范說道,“我的祖父母的骨灰就灑在了湄公河里,而他們的記憶、希望和故事則流傳了下來。” 雖然過去浪漫而神秘,瑯勃拉邦卻也邁入了21世紀,和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越來越密切。政府機構(gòu)頂上的錘子和鐮刀還是很醒目,人們卻開起了玩笑,說“老撾人民民主共和國”的縮寫 PDR其實意思是“慢慢來”(Please Don’t Rush)。經(jīng)濟發(fā)展讓不少森林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排排整齊的柚木。曾經(jīng)的“萬象之國”現(xiàn)在也只有幾百頭大象了。
有一天早上,我來到湄公河和南康河交匯的三角洲欣賞晨光,卻被喇叭聲給驚到,原來是有人用中文催促游客到導游的旗子下集合。游客的數(shù)量顯然是增加了,不光是中國人,哪里的人都有。參與晨間布施的外國人已經(jīng)比本地人還多了。古老、華麗且精致的瑯勃拉邦也必須在過度旅游面前學會保護自己, 否則就會被游客所淹沒。

首木宮寺(Wat Choumkhong)是瑯勃拉邦老城無數(shù)小寺廟中的一個, 本地居民會資助剛剛剃度的小僧人的學習。
我想,像范這樣在別處復興瑯勃拉邦美食傳統(tǒng)應該是件值得尊敬的事兒,他拿故鄉(xiāng)的一塊地去換取了在美國的成功,他賭贏了。我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表達了我的擔憂,不過他讓我不要擔心,這座城市的精神力量比看起來的強大多了。“我也不知道瑯勃拉邦未來的樣子,”他說,“不過無論發(fā)生什么,這座城市都代表了慷慨、優(yōu)雅和美麗。客人永遠會被邀請留下來用餐,畢竟,這就是我們的信念。”
編輯 / 張瀟
文 / Andrew Nelson
圖 / Ewen Bell
譯 / 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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