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姑公開支持“大馬計劃”之前，文萊如同新加坡一樣，已經取得了內部事務自治的地位。

文萊有其地方領導人——由文萊蘇丹處理地方事務；在經濟上，文萊盛產石油，是東南亞最重要的石油產地之一，完全具備經濟上自給自足的能力。經濟發展上的優勢，使得文萊蘇丹理應在“大馬計劃”中有更多的話語權，但是無論是從“大馬計劃”的緣起還是砂婆兩邦**渡讓問題的討論上，鮮見文萊蘇丹的身影。

然而，忽視文萊不意味著文萊就不會出現問題，也不意味著文萊會心甘情愿地受英新馬三方擺布。本文將分析文萊起義的起源、起義對文萊局勢的影響以及英方視角下的文萊領導人的選角問題，并剖析為什么文萊蘇丹最終拒絕支持“大馬計劃”。

文萊人民黨與蘇丹的分歧

1955年，阿扎哈里與馬來亞人民黨的阿未布斯達曼會晤，受其影響，前者決心要建立文萊的民族主義政黨。次年，阿扎哈里創立了文萊人民黨。

文萊人民黨的綱領聲稱，他們爭取“砂勞越、北婆羅洲以及文萊聯合，并且將上述三個區域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而這一個國家將由文萊來主導”。因此，阿扎哈里所創立的文萊人民黨是以文萊馬來人為中心，從文萊國家利益出發的民族主義政黨，其最終目的是通過現代政黨的模式光復文萊帝國。

單憑一個新興政黨，光復文萊帝國這一目標似乎是很遙遠的，所以阿扎哈里開始尋求跨政黨合作。1960年2月，阿扎哈里召開文萊人民黨第三次代表大會，馬來亞人民黨、馬來亞伊斯蘭黨、新加坡人民黨以及砂拉越人民聯合黨的代表出席了會議。

借此機會，阿扎哈里呼吁各黨組成一個同盟，以追求“組建包含砂勞越、北婆羅洲以及文萊的聯邦”的目標。阿扎哈里的呼吁有兩層含義，第一，該聯邦將由“經濟最發達、改革最完備的文萊領導”；第二，該聯邦由一個代議制領導行使行政權，這一安排將有效牽制文萊人民黨的主要政敵——文萊蘇丹及其幕僚。

站在文萊人的立場，一方面，人口不占優勢的文萊人無法保證在立法會選舉中取得優勢地位。另一方面，砂勞越與北婆羅洲在經濟上遠遠落后于文萊，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巨大的財政負擔。站在文萊蘇丹的立場，雖然阿扎哈里的倡議能擴大文萊的統治領土，但是這種主張是有風險的。

一方面，英國人的支持下他已經成為了文萊的領導，如果光復文萊帝國失敗，他將會失去當前的地位。另一方面，雖然這個聯邦可以擴大文萊蘇丹名義上控制的領土范圍，但是屆時蘇丹是否還保有行政權卻是個未知之數了。

然而，出于戰略上的考慮，文萊的安全將會是一個巨大的問題，因為文萊豐富的石油產出難免招致周邊國家的覬覦，這一點蘇丹本人也是知道的。文萊國防主要有兩個特點，首先作為已經在1959年實現內部自治的文萊，其國防責任由聯合王國負責，則由英軍負責文萊的安全，在必要時英國人將會從新加坡基地調兵增援文萊。

其次，文萊的部分軍官由馬來亞提供，這一安排是自二戰開始前就已經存在的，雖然一度因為日占時期而中斷，但是在二戰結束后直到馬來西亞成立前都一直存在。可以說，從戰略角度考慮，加入馬來亞主導的大馬來西亞比起婆羅洲的三邦聯合更具有吸引力，只需要將原有的軍事安排保留即可。但是，文萊蘇丹和他的英國盟友都未能預料到：文萊人民黨的壯大。

文萊人民黨的壯大首先與文萊漠視民意有關。按照1959年簽訂的《文萊協定》中的安排，文萊將在1961年舉行立法會選舉。但在公布的建議書上，卻將華人、印度人、達雅克人以及印尼人排除在合法選民以外。這種安排馬上遭到文萊行動黨反對，為爭取文萊對上述建議書的修改，一方面文萊人民黨組織大規模的*行**，另外一方面通過文萊聯合勞工陣線發動工人運動。

1961年6月，文萊行動黨與勞工陣線組織了一場群眾集合，要求文萊盡早推出正式的《國籍法》，確定合法選民的身份要求以及確定選舉時間。面對來勢洶洶的民意，文萊最終不得不要求立法會修改文萊憲法，將立法會選舉規定在不晚于1962年年末。

除此以外，文萊蘇丹也漠視群眾對“大馬計劃”的反對。在公開的文萊馬來西亞委員會聽證會上，文萊對公眾的反對無動于衷，并堅持在1962年2月與新加坡、砂勞越以及北婆羅洲一同在支持“大馬計劃”的備忘錄上簽名。上述種種做法都加深了文萊人對蘇丹的不滿。在這種背景之下，文萊行動黨成功借著《國籍法》問題以及“大馬計劃”問題上得到了空前的民眾支持。所以說，蘇丹的專斷獨行促成了文萊人民黨的壯大。

1962年8月文萊立法會大選選舉前夕，文萊人民黨宣布了他們的競選綱領——爭取文萊于1963年取得獨立，反對“大馬計劃”，建立由文萊、砂勞越以及北婆羅洲組成的聯邦，承諾對文萊內部的教育、經濟進行改革。這一綱領既爭取了反對“大馬計劃”的群眾的支持，改善失業工人福利的口號也爭取了大量的工人階級選票。

8月30日到31日，17316名已登記選民參加了文萊第一次區議員選舉，參加人數占合法選民中的89%。最終文萊人民黨在絕對優勢下贏下了32個區議員席位，其他23個有競爭的席位中贏得了22個。最終結果為人民行動黨贏取了共55個區議員席位中的54個，剩下的一個席位由獨立參選人贏得（這位參選人后來也加入了文萊人民黨）。

(www.ws46.coM)

文萊人民黨的大獲全勝，意味著所有親文萊蘇丹的政黨未能爭取到任何一個席位。對于文萊蘇丹而言，他對于這次議會大選的結果是不能接受的。因為，按照1959年憲法，1959年立法會33名議員中其中有17位作以下安排——其中8個席位由原殖民職位順延，則由殖民的官員取得這些席位；還有9個席位由文萊蘇丹任命。

這就意味著1959年立法會還是一個不完全的代議制議會，33個席位中的大多數——17個席位由文萊蘇丹控制。而1962年8月區議員選舉意味著文萊人民黨將會取得立法會剩下的16個席位的全部，一旦蘇丹控制的17個議員中有任意一個倒戈，則文萊人民黨將能控制文萊立法會。文萊人民黨與文萊蘇丹的種種分歧，其直接結果是——1962年12月8日文萊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