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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落敗:一個把自己停留在夕陽晚照和帝國余暉之下的大明文臣
《斬明》——用人之得失,用權之道路,為你描繪大明王朝的權謀長卷(7)
上一章:屯門島大捷:名動天下的世界超一流艦隊,卻輸給了裝備落后的明軍

(汪鋐 畫像)
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廣東海道副使汪鋐僅憑手中的幾艘小漁船,就戰(zhàn)勝了當時世界上最為強大的葡萄牙海軍的消息傳回了京師紫禁城。
前線告捷,朱厚熜十分開心,畢竟這場仗是自己掛名督辦的,現在仗打贏了,大臣們總會重新審視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史官們也會在史書中給自己記上這么一筆豐功偉績。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自己親自刷出來的一筆戰(zhàn)績,足夠自己炫耀好幾個月的。
更讓皇帝龍顏大悅的是,屯門海戰(zhàn)的勝利似乎讓大臣們開始發(fā)現,剛剛即位,十分年輕的朱厚熜看起來并不是那么一無是處。
規(guī)模這么大,情況這么復雜,敵我實力這么懸殊的戰(zhàn)爭,皇帝都敢掛牌督辦,并且在皇帝的指導下取得了最終的勝利,那說明朱厚熜還是有兩下子的。
在此之前,滿朝文武之所以全都一邊倒,全都跟著楊廷和混,跟皇帝作對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朱厚熜在登基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并沒有展示出自己作為帝王的優(yōu)秀能力。
他們認為朱厚熜資質淺薄,能力一般,在政治較量上必然會被老謀深算的楊廷和所擊敗,所以除了像南京刑部主事張璁那樣的愣頭青,是沒有人愿意在朱厚熜的身上下注的。
而現在,則有所不同了。

(屯門海戰(zhàn))
屯門海戰(zhàn)的大獲全勝,讓朱厚熜的身上第一次煥發(fā)出了勝利者的光芒,這使得很多大臣開始考慮,要不要在朱厚熜的身上也下點注,以防止楊廷和陰溝里翻了船,到時候自己賠的血本無歸,那可就不劃算了。
基于這種考慮,朝堂上的風向逐漸開始發(fā)生改變,很快有大臣站了出來,開始公開支持皇帝。
這其中,就包括湖廣總督席書,職方主事霍韜,吏部員外郎方獻夫,以及南京刑部福建司主事桂萼。
幾位仁兄一平均下來,官階其實并不算大,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大家還都是明了的。
不僅如此,前不久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朱厚熜的南京刑部主事張璁更是在南直隸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封折子,再次力挺皇帝,一時間一邊倒的輿論風向居然變成了五五開。
而由于張璁如此大張旗鼓地對皇帝表示支持,導致朝廷里的一部分反對皇帝的大臣居然開始計劃招攬殺手刺殺張璁。
看來,大臣們的確是急了。

(張璁 畫像)
皇位之上的朱厚熜看得明白,張璁現在是自己最為忠心的鐵桿擁護者,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說得對也好,還是為了謀求功名也罷,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是同一個戰(zhàn)線上的人,為了防止失去這個堅實的戰(zhàn)友,也為了防止大臣們狗急跳墻,朱厚熜很快把張璁從南直隸調回了京師。
張璁一回來,朱厚熜的心里更有底了,于是,在嘉靖三年,公元1524年正月,皇帝在早朝時把問題重新擺上了臺面。
味道,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問題,還是那個熟悉的問題:
皇帝堅持要把自己的生父生母立為先帝和太后,而一部分大臣們則認為你既然繼承的是你堂哥朱厚照的皇位,那么你就應該改改口,管你的親生父母叫叔父叔母,而把朱厚照的父親母親當成自己的親爸親媽。
原本這件事兒,朱厚熜一年前已經妥協(xié),已經表示可以按照大臣們說的辦,但現在一來有屯門海戰(zhàn)的勝利為皇帝撐腰,二來又有如張璁這樣的死忠粉支持自己,皇帝的腰板硬了,信心足了,于是舊事重提,又把這件事兒拿到了臺面上。
往事反反復復,最心累的,還是一直和朱厚熜斗得最兇的楊廷和。

(楊廷和 畫像)
因為他發(fā)現,朱厚熜就是朱厚熜,不是當年那個心思單純的朱厚照。
這個自己一手擁立的大明帝王骨子里有一股韌勁兒,而這股韌勁使得皇帝無論做什么,都會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自己還沉浸在過去那個時代的夕陽晚照中,自己還停留在孝宗和武宗皇帝的帝國余溫之中,自己還在為了自己都搞不懂的一些情愫而默默堅守。
可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自己所珍重的,自己所在乎的,自己所堅持的,都在不可避免地離自己遠去,而自己,早已經無力挽回了。
所以,在朱厚熜以為又要在朝堂上跟楊廷和亂戰(zhàn)一場的時候,楊廷和卻沒來由地上了一封辭職信,信中言簡意賅,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話:我累了,讓我辭職回家吧。
面對楊廷和突然之間的敗下陣來,朱厚熜一時之間還有些恍惚。
楊廷和要辭職?他不和自己爭了?不和自己吵了?他不再按著自己的頭強迫自己管別人叫爹叫媽了?
懷著無限的疑問,帶著震驚和錯愕,嘉靖還是在楊廷和的辭職申請上寫下了“同意”。

(明世宗朱厚熜 畫像)
當然了,既然楊廷和選擇了辭職,選擇了投降,那么就免不了被朱厚熜奚落一番,皇帝在楊廷和臨走前批評楊廷和一直以來對自己在言行上太過放肆,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實在不太符合君臣之禮,楊廷和叩頭謝罪,卻并沒有做任何辯解。
不過,朱厚熜最終還是沒有落井下石,而是展示出了他身為帝王如沐春風的一面。
他賜給楊廷和加蓋過玉璽的書券,賞賜給他回鄉(xiāng)的車馬,錢糧,以及隨行的護衛(wèi),并且表示楊家可以蒙蔭入仕,以后子孫想要做官,可以隨時來找我。
楊廷和走了,這回是徹徹底底地走了。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紫禁城的任何一片云彩。
看著楊廷和逐漸遠去的背景,朱厚熜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這個初入政壇的大明帝王實在不能明白,眼下的情況不過是五五開,勝負尚未可知,為什么楊廷和會選擇在這緊要的關頭急流勇退呢?
朱厚熜不知道,自己和楊廷和是不一樣的。
自己是皇帝,如果自己愿意,他可以把這種政治上的博弈當成游戲,而既然是游戲,那么即便失敗了,自己也不會承擔什么后果,大可以重頭再來,或者換個游戲玩玩,或者一拍屁股不玩了。
但楊廷和不同。

(朝堂)
他是大臣,他所有的政治行為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搭上身家性命,即便楊廷和也能把這一切當成是一場游戲,但他的這場游戲,不能重來,開不了外掛,還必須一命通關。
楊大人一直以來都在對抗皇權,而且還是堂而皇之的對抗。
贏了,楊廷和升不了官,發(fā)不了財,輸了,楊廷和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而一旦楊廷和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就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
是為了命運而拼搏,還是用命在拼搏?
答案顯而易見,人活著還有口氣在,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楊廷和還不想死,至少現在還不想死。
不過也許這一切朱厚熜都了然于胸,他只是沒有告訴身邊的任何人,他只會目送著楊廷和的離去,然后選擇沉默。
楊廷和走了,但這場爭論卻并沒有因為楊廷和的離去而結束,因為政治場上從來不缺對手,一個楊廷和倒了下去,千千萬萬個楊廷和還會再站出來。

(汪俊 形象)
這個站出來的人,是新任禮部尚書,汪俊。
汪俊,字抑之,廣信府弋陽縣人,弘治六年會試第一,是個職業(yè)學霸。
時值朝廷討論“到底我管誰叫爸”的問題,這種封號和尊號事宜的操辦權和解釋權歸在禮部,當時的禮部尚書毛澄收了朱厚熜一箱黃金,壓力實在太大,不堪重負,最終辭職隱退。
尚書是朝廷要員,毛澄一退,朝廷的委任狀立刻送達,要求南京吏部尚書羅欽順趕緊買票來北京,接毛澄的班。
羅欽順這個人,是有明一朝著名的哲學大家。
當時的環(huán)境下,一談哲學,首推王守仁同志的心學。
心學的影響力可以說是大江南北,翕然從之,人人拜服,只有羅欽順不以為然,他不僅對王守仁的那一套理論嗤之以鼻,還開創(chuàng)了獨屬于自己的“氣學”。
通天地,亙古今,無非一氣而已。
開創(chuàng)了氣學的羅欽順氣不過朝廷上因為討論究竟誰才是皇帝生身父母而吵鬧的烏煙瘴氣的情況,去北京當了不過幾天的禮部尚書就辭官歸隱,朝廷只好忙不迭的又開始招聘員工,于是,汪俊便被推了出來。

(羅欽順 畫像)
汪俊其人,對楊廷和的理論是推重備至的,現在楊廷和一走,汪俊認為大臣們恐怕失去了主心骨,所以急需一場雷霆行動來穩(wěn)住情況,收攏人心。
于是,這位仁兄一股腦兒聯(lián)合了兩百五十位朝臣一同進言施壓,逼迫朱厚熜就范。
這兩百五十人,其實大多數都是來湊數的,畢竟人多好辦事,這么多人往那一站,氣勢上就壓倒了朱厚熜,不過朱厚熜不是被嚇大的,這兩百多號人在他眼里還真就不算什么,他唯一在乎的,是這兩百多號人中,看起來極不起眼的兩個人。
第一個,是翰林院編修鄒守益,第二個,是欽差正使唐皋。
翰林院編修,主要負責在朝廷里做些抄抄寫寫的文書工作,而欽差正使,是明王朝出使朝鮮的外交官。
這兩位仁兄的官職不大,但他們各自另有一層身份。
鄒守益是王守仁的大弟子,在教育界很有名望,而外交官唐皋是前朝狀元郎,在文官隊伍里備受推崇,這兩位仁兄搖旗吶喊,跟自己作對,這殺傷力可是太大了。
在朱厚熜看來,文官們雖然多有老邁者,身體又多瘦弱不堪,但他們兇殘起來可比頻繁擾邊的蒙古人狠多了。
他們手無縛雞之力,拿不了刀劍,但卻能以紙為刀,以筆為劍,殺人于無形之間。
所以在朱厚熜的眼里,文官們聯(lián)合起來向自己進言的行為,無異于一幫人手持利刃群毆自己。
以前,他初到京師,人生地不熟,他只能忍著。
有矛盾,有問題就說出來,說得不妥就聊,聊得不行就談,實在不行自己還可以哭,還可以鬧,還可以說自己不干了。
自己花費了那么多的精力終于熬走了一個勁敵楊廷和,結果現在禮部尚書汪俊又接了楊廷和的班,還煽動大臣們鬧事兒,自己是實在忍不了。
別拿豆包不當干糧,別拿嘉靖不當皇帝。
此刻,朱厚熜忍無可忍,目露兇光,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雷霆天威,即將,爆發(fā)。
下一章:血濺左順門:單槍匹馬的少年天子,要如何擊敗290位大臣的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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