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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給癱瘓老婆做飯的故事(我剛有了新工作)

發布時間:2024-01-24閱讀(15)

導讀本故事已由作者:聶小楊,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談客”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1“呼呼——呼——”周曉雪毫無睡意的在黑暗中睜著眼....

我每天給癱瘓老婆做飯的故事(我剛有了新工作)(1)

本故事已由作者:聶小楊,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談客”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呼呼——呼——”

周曉雪毫無睡意的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一邊聽著身后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嚕聲,一邊忍著胸口傳來的一陣強過一陣的憋漲感。

“你吵死了。”周曉雪小聲抱怨,她用力扯了扯被子,程建飛磨著牙翻了個身,安靜了幾秒鐘,呼嚕聲又響了起來。

嬰兒床上傳來二寶微弱的哭聲,擔心吵醒大床上的大兒子,周曉雪快速下床,抱著二寶去了客廳,坐在黑暗中的沙發上喂奶,餐桌上是沒收拾的晚餐外賣,地板上到處是玩具和繪本,沙發坐墊上還有沒完全干透的尿漬,整個家像一個巨大的垃圾桶,周曉雪聞著自己一禮拜沒洗的頭發散發的味道,覺得自己也好像是一個餿掉的垃圾。

懷里的小嬰兒噙著乳頭睡去,周曉雪輕輕拍打,淺聲問道:“還有一邊呢,要不要多吃點呀,吃飽飽的,睡得香。”嬰兒安然酣睡,周曉雪嘗試了幾次都沒有叫醒,便輕手輕腳把他放回嬰兒床上,自己來到餐桌前,戴上吸奶器吸乳。

打開微信朋友圈翻翻,周曉雪看到媽媽發的九宮格照片,全是弟弟的,配文是:我的全世界,你慢慢長大,我久久愛你。

周曉雪今年三十歲,弟弟周曉陽今年七歲,她大學畢業的那個夏天,媽媽在醫院捱了兩天兩夜陣痛,最后順轉剖生下了二胎。

爸爸通知她這件事的時候,她剛剛入職了一家前景還不錯的公司,準備在北京展開自己的新生活。

躲在公司的茶水間,周曉雪接電話的手氣得直抖,“生了才告訴我,你們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一家人?”

“這不是怕影響你畢業找工作嗎,你媽不讓說。”爸爸那邊聽起來亂糟糟的,好像還在醫院。

“你還真聽我媽的話。”周曉雪諷刺。

爸爸沒接茬,“你趕緊回來一趟吧,照顧你媽幾天。”

周曉雪差點氣笑了,“我剛入職怎么能請長假,再說了,我怎么跟領導說,我說我得照顧我親媽坐月子?”

“那怎么了?你不回來怎么弄啊?”爸爸嘟嘟囔囔,快五十歲的男人了,還是沒辦法搞定自己的生活。

我剛有了新工作,爸爸打來電話,讓我回家給媽媽伺候月子

“愛咋弄咋弄。”周曉雪掛斷電話,不再理會。

接下來幾天,姑姑,伯伯們輪番給她發微信,打電話,無一不是勸她回來照顧媽媽和弟弟。

“又不是讓你管一輩子,也就幾個月時間,是你媽重要還是你的工作要緊?”

“工作沒了再找唄,那小公司在北京還不是一抓一大把,有什么難的。”

“你爸一個大男人哪會照顧產婦嬰兒?你就這么狠心啊?”

看到他們發來的照片,媽媽虛弱的躺在病床上,臉腫的像個發面饅頭,周曉雪咬咬牙去找主管請假。

“你可還沒過試用期呢,”主管迂回提醒道:“而且你要請一個月,這么長時間,這個——我很難辦啊。”

“對不起,我實在是家里有事——”周曉雪低著頭。她其實也知道公司不會給她批假,只不過是抱著最后試試的心態提了一下。

人事很快給她辦好了離職手續,帶著結算的2674.8的工資,周曉雪踏上了回家的火車。周曉雪的老家在山西北部的一個小縣城里,父母開了一個早點鋪,生意雖然還行,可日子也是過得不富裕。

周曉雪的父母是在北京打工的時候認識的,倆人自由戀愛,周曉雪的媽媽是南方人,她不顧家里人的反對,執意跟著周曉雪的爸爸回到山西,結婚過日子,周曉雪幾乎沒聽過媽媽提自己的娘家人,后來她慢慢大了,才從家里長輩的口中知道在媽媽懷著自己的時候,姥姥就心臟病去世了,那時候交通不方便,媽媽沒能趕回去見到姥姥最后一面。

之后不到一年,姥爺就娶了新老伴,因為拿自己退休金補貼新老伴兒子買房的事,小姨和媽媽一度和姥爺鬧得很僵。姥爺倒是很有道理,“人家照顧我吃,照顧我喝,我支援點錢怎么了,你們倆一個跑山西,夠也夠不著,一個守在跟前,可是連自己都顧不住,十天半個月也不來看我一趟,誰也指望不上,管得倒還挺寬。”

姥爺的一意孤行讓小姨遷怒于媽媽,她認為要不是媽媽當年非要遠嫁山西,姥姥也不會生悶氣,早早就被氣死,這個家也不至于四分五散,兩姐妹多年來幾乎不聯系。

周曉雪不明白媽媽當年為什么會看上爸爸,從她記事起,爸爸就一直游手好閑,經常不在家,奶奶生了七個孩子,爸爸是最小的一個,家里人對他從沒抱有過什么出人頭地的大期望。

爸爸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他說想去大城市闖闖,家里人就給他買了一張到北京的火車票,他說闖不動了,爺爺就托關系在老家一家工廠里給他找了份工人的工作,他說想要結婚了,家里人就給他張羅了一間小房子,當做他和媽媽的婚房。

后來,爸爸又嫌工人不掙錢,他買斷了工齡,拿著那筆錢去做生意,結果做什么賠什么,房子,存款都沒了,周曉雪小學到初中幾乎都借住在奶奶家里,每天聽奶奶和街坊鄰居抱怨小兒媳婦不會過日子,房子都留不住,害得自己的小兒子這么大年紀了,還得天天在外面奔波掙錢。

媽媽那時候白天賣菜,晚上在夜市出攤,掙的錢除了給爸爸還債,就是偷偷給周曉雪攢起來上大學用,周曉雪有時候想去夜市幫忙,媽媽趕她走,“回家學習去,在這添什么亂,這是你干的活兒嗎?”

周曉雪背著書包繞著夜市兜圈,奶奶和爺爺天天打麻將,洗牌的聲音比夜市的喧囂還要刺耳。

后來,媽媽租了一個小門臉房子,白天賣早點,小吃,晚上關起門來可以睡覺,一家三口才算又有了一個“家”。

那個幾平米的小房子冬冷夏熱,媽媽每天凌晨三四點就起來和面,剁餡,周曉雪根本睡不著,早上剛合上眼,就被媽媽揪起來去上學,“都幾點還賴床,這樣子怎么考得上大學啊你?”

每次考完試,媽媽就會拿著成績單揍她,“我天天這么辛苦是為了誰,你考這點分數對得起我嗎?”

“又不是我害得你這么辛苦,你自己瞎了眼沒跟對人,拿我撒什么氣。”終于有一次,周曉雪反抗,結果好巧不巧,萬年不回家的爸爸那天一只腳剛好踏進家門,他渾身酒氣,抬腿就把周曉雪蹬翻在地,指著她鼻子罵道:“小賤種你罵誰呢,是不是跟你媽學的——”反手又給了媽媽一耳光。

那天家里打成一團,鄰居打了110,警察來了調解半天才算作罷,當晚,爸爸和媽媽在臥室睡著,兩個人的鼾聲一個比一個大,周曉雪看著鏡子里鼻青臉腫的自己,發誓一定要離開這個家。

周曉雪沒考上高中,媽媽舔著臉求大伯好幾次,大伯托關系把周曉雪送到一所高中借讀,花了好幾千借讀費,媽媽在宿舍給周曉雪鋪床,嘴里還是一句也不停的念叨,“你看看你不好好學習,給我們添多少亂,我賣多少包子,才能掙回這幾千塊錢來。我天天起早貪黑的都是為了誰,你能不能懂點事?”

也許是為了對得起媽媽的辛苦,也許是為了離開這個家,周曉雪高中三年真的下了番功夫去學習,成績保持在中游,不上不下的,老師家訪的時候說她就是那種發揮好了能考個還不錯的二本,發揮不好就得落榜的學生,讓家長對周曉雪的學習多上點心,請補習老師多補補課也許會有提升。

老師走后,媽媽對著案板一邊和面一邊罵道:“你能不能多用用功,咱家哪有那閑錢給你找老師補課,你都十幾歲的人了,少給家里添點亂吧。”

高考結束,周曉雪沒發揮好,成績只夠得上省內一所普通二本,還被調劑到了一個冷門專業,她執意復讀,媽媽死活不同意,“有大學要你就去上吧,你怎么就知道明年一定能考得更好呢?”

“你不讓我試試怎么知道我一定考不好?”

“你看你那德行,跟你爸一個樣,能考好就見鬼了。”在周曉雪摔門而出時,媽媽在她身后撂下一句。

后來因為周曉雪的堅持,也因為她的成績達到了二本分數線,學校可以免去一年的學費和住宿費,媽媽才同意她復讀。

周曉雪也不知道她為什么一定要讀高四,也許是想去一個離家更遠的地方,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也許只是單純要和媽媽對著干。為了專心讀書,也為了不給媽媽添亂,她幾乎沒有回過家,可是最后考完的成績還不如頭一年理想,果然被媽媽說中了,她比上一次還失敗,分數勉勉強強夠上了北京一所更差的二本。

開學的時候,周曉雪執意自己去學校報道,不讓父母送,“我都快二十的人了,還能丟了不成。”

媽媽板著臉,“你丟了還得麻煩我們費勁去找。”

“我不用你操那個心,我自己能管好我自己。”周曉雪背著簡單的行李包去街邊等開往火車站的公交車。

在北京讀大學的四年間,周曉雪幾乎沒有回過家,她不停兼職掙錢,想要管好自己,和那個家保持距離。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在遠離的時候,那個家更早的拋棄了她,當她拎著兩箱奶敲開家門時,里面一個陌生的男人警惕的打量她,“你找誰?”

2

在給爸爸打了十幾通電話之后,爸爸終于接通了,站在路邊等了半個多小時,爸爸騎著一輛破哄哄的摩托車趕來。

“回來怎么也不說一聲?”爸爸先發制人。

“你們搬家了怎么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啊。”

周曉雪再次被氣笑,她坐上那輛冒著黑煙的摩托車,駛到了小城的另一角,在一個嶄新的小區里下車,爸爸給她介紹,“過完年剛搬進來的,我和你媽借了一屁股債才湊了個首期,也是考慮到你弟弟不能一生下來住個連嬰兒床都擺不下的地方吧。”

眼前義正言辭的爸爸讓周曉雪感到陌生,當年自己在各個親戚家借宿,受人白眼的時候,怎么沒見他這么爆棚的責任感?

是一個緊湊的小兩居,媽媽和弟弟躺在主臥的大床上,看到周曉雪進門,媽媽露出羞赧的笑容,“其實不想麻煩你的,跟領導請好假了?”

“公司不準假,我辭職了。”

“……”難堪的沉默,被小嬰兒的哭聲打破,爸爸轉身進廚房沖奶粉,媽媽俯身把弟弟抱起,鼻子湊到弟弟屁股上聞了聞,對周曉雪說道:“拉粑粑了,你去衛生間打盆溫水過來,再拿兩張紙巾。”

周曉雪把水盆端到臥室,媽媽已經解開了弟弟的紙尿褲,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臭雞蛋的味道,那個小嬰兒正奮力的蹬著腿大哭,“你把盆放那,按住他的腿,我來擦。”媽媽指揮著,周曉雪正準備湊過去時,媽媽突然加了一句,“你洗手了嗎,火車上太臟了,都是細菌,小嬰兒受不住的。”

周曉雪去衛生間關上門,把水龍頭開到最大,她看到地上,墻上掛的都是小嬰兒用的東西,隔著水聲,能聽到父母在外面逗弟弟笑的聲音,這個家,迎來的仿佛是第一個珍貴的孩子。

周曉雪回家后頭一個禮拜,爸爸還算表現不錯,但很快就原形畢露,找理由夜不歸宿,隔三差五見不到人了。

帶小孩子比上班辛苦多了,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哭,什么時候要鬧,周曉雪回家近一個月,一個整覺都沒睡過,深更半夜抱孩子哄睡時,媽媽還說風涼話,“你現在練好手,將來自己生了就好帶了。”

“我才不要生。”周曉雪哈氣連天。

“不生將來誰給你養老送終,傻不傻你。”

“難道生孩子就是為了養老送終嗎?他現在還不到一歲,你都快五十了,等你七十了,他才剛開始工作,連自己都養不好,還給你養老?”

“那不是還有你嗎?”

周曉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己被生下來的作用就是為了養老這么功利嗎,媽媽沒看出周曉雪表情的變化,還在喋喋不休,“一個女人沒有孩子怎么行,你看我離鄉背井跟你爸來山西,過的是什么糟心日子,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除了指望孩子,還能指望什么?”

“你知道我爸指望不上還跟他生二胎?”

“那不是意外嗎,誰知道這么大歲數還能懷孕,我以為我都快要絕經了呢。”

“既然是意外怎么不打掉?”

“你怎么說這么不負責任的話,好歹也是一條小生命,按你這么說,我當年也該把你打掉,要不是有了你,我也不至于死心塌地跟你爸來山西,在你奶奶家受一輩子氣,還跟你姥姥姥爺斷絕了關系。”

“你如今這樣是怪我了?”周曉雪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罪魁禍首,她氣得渾身顫抖,“我明天就回北京,你們一家三口好好過吧。”

“你老這樣,說不了兩句就炸鍋,要不我不讓你爸告訴你我懷孕的事呢,你知道了肯定得怨我們。”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周曉雪把弟弟放到床上,“你們自己生的自己養,以后別找我。”

這次吵架之后,周曉雪回了北京,她的那些姑姑,伯伯繼續聯系她,給她爸爸當說客,勸她回去照顧媽媽。

“你爸媽年紀大了,照顧一個小孩肯定很吃力的。”

“他們生的時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啊。”周曉雪這次沒有服軟。

“你多了弟弟,以后有人跟你互相幫襯,這不是好事嗎?”

“那我爸這么多哥哥姐姐,怎么沒見你們多幫襯他,幫他帶孩子啊?”周曉雪依然不肯答應。

“小孩子也就前兩三年難帶,你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剛買了房子,請不起阿姨保姆,你幫你媽帶兩年孩子再工作也不耽誤你什么……”

“我爸是閑人,他怎么不能幫我媽帶,為什么非得是我?”

“大男人哪能帶好孩子,笨手笨腳的,再說一家人,分得那么清干什么?”

有些事還是分清楚些好,周曉雪堅決不肯回老家看孩子,但她承諾每月會寄一些生活費回去,逢年過節她也會給弟弟買禮物。

在北京的生活不如周曉雪預計的那般順利,一路攀升的房租和停滯不前的工資讓她始終囊中羞澀,每天摳摳搜搜的過日子,可即便如此,按月支付的生活費她一分也沒少給。

說到底,那畢竟是她的家人啊。

3

周曉雪專業是市場營銷,一個學了四年好像什么也沒學的專業,她畢業后在各種小公司打轉,職業始終不見有起色。她也報考過公務員,事業編制,各種熱門的證書,一個都沒考到手,或許真的是隨了爸爸干啥啥不行的基因吧,隨著年紀逐漸增長,周曉雪開始懷疑自己留在北京的必要性。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閑暇時,女同事會一起八卦,聊身邊人的情感婚戀八卦,她們大多是外地來北京工作的,工資不高,每天精打細算的過日子,可是除了房租吃喝,幾乎不剩下什么。

“我反正是有自知之明的,指望我自己在北京買房,下下輩子也不可能。”

“可以和男朋友兩家一起湊個首付,慢慢還貸款嘛,我看信息部的小張就這樣。”

“快拉倒吧,在六環邊上買了個小一居,每天通勤三小時,累得跟狗似的,孩子都不敢生,怕懷孕了職位被人給占了。”

女同事們討論時,周曉雪一般都是旁聽,她很少發言,從小到大,無論是家里還是學校,她都是最沒有存在感的那個人。聽到大家說誰誰誰交到了帥氣的男朋友,或者嫁給了有錢人,她也只有羨慕的份,知道憑自己的條件,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運氣。

廣為流傳的婚戀鄙視鏈條中,像周曉雪這樣來自外地小地方的窮人家庭的女孩處于最底端,有時候周曉雪自嘲自己沒市場時,同事會打趣的安慰她,“你哪里會是最底的,有弟弟的比你更底一層,畢竟男方都怕遇到一個扶弟魔哈哈哈——”

周曉雪也跟著咧嘴笑,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她沒對同事提過自己不止有一個弟弟,還是一個比自己小二十多歲的吃奶娃弟弟,這種情況,是個正常男人都會聞風而逃吧。

郝鵬是公司的程序員,悶頭悶腦的,周曉雪經常在上班的時候,在電梯里遇到他頂著雞窩頭,端著一杯咖啡站在角落里發呆,永遠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公司團建聚餐時,撮合未婚男女同事永遠是熱門活動,有人起哄郝鵬和周曉雪,說他倆是老鄉,性格都內斂沉穩,看起來十分登對,不如多了解一下試試看。

郝鵬紅著脖子不說話,周曉雪連連擺手,說自己剛畢業沒幾年,只想努力工作,先不想談戀愛的事情。

私底下,和周曉雪關系不錯的一個女同事點撥她,“郝鵬可是潛力股,程序員工資不低,而且他們那么忙,只掙不花,聽說他前陣子剛貸款買了個房子,跟他談戀愛,起碼房租一年省不少錢呢。”

“說什么呢?”周曉雪嚇一跳,“我跟他都沒說過幾句話,怎么就蹦到談戀愛這一步去了。”

“我跟你說正經的,遇到條件合適的就得先下手為強,能少奮斗好多年呢。”女同事語重心長,她嫁了一個北京人,家里房車齊全,上班也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一開始,周曉雪沒有多想,郝鵬倒是約了她幾次,想一起吃飯,都被周曉雪婉拒了,對這個看起來邋邋遢遢的男人,她實在沒什么感覺,她喜歡高大清爽那一款的,雖然條件重要,可眼緣也很要緊吧。

周曉雪租的是一個陽臺隔斷間,夏天熱,冬天冷,十二月的北京冷得厲害,她發了工資就去小商品市場買了一條電熱毯,興沖沖的坐地鐵回去,想著等下躺在電熱毯上,吃一碗熱乎乎的方便面,再打一個荷包蛋,別提多美了。

剛進小區,就看到隔壁合租的一對小情侶拉著箱子迎面走來,原來房東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房子賣了,新房東來趕人,他們必須得連夜搬走。

“可是我們房租都交了呀。”周曉雪心跌到谷底。

“哎,人家說我們的錢給誰就找誰要去,反正是不讓我們住了,你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我們先去朋友那借宿一晚,你也趕緊找地方吧。”小情侶匆匆忙忙離開。

周曉雪上樓想和新房東理論,卻發現自己的東西都已經被扔出了門外,她用力拍門,屋里傳來一個男人兇巴巴的聲音:“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周曉雪不知道真報了警,警察會不會站在她這邊,她只知道自己一夜之間無處可去了,她收拾了東西來到小區外的公交站,打開手機通訊錄,卻發現不知道該聯系誰幫忙,思來想去,她拖著箱子去了公司,想在工位上湊合一晚上,第二天再找房子。

從公交車上下來,天上飄起了零星的雪花,周曉雪拖著箱子上公司樓前的臺階時,箱子的拉桿被拽掉,箱子從臺階上滾下去摔壞了,里面的東西撒了滿地,內衣褲,襪子都沾了泥漬。

周曉雪蹲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將東西使勁往壞箱子里塞,身邊來來往往經過很多人,但是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幫她。

“你這是怎么了?”是剛加完班準備回家的郝鵬。

周曉雪抿著嘴,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下來。

“你——你別哭。”郝鵬有些慌手慌腳,他幫周曉雪把箱子裝好,抬到了一邊,聽周曉雪前言不搭后語的哭訴了一番,郝鵬撓撓頭,“要不你先去我那湊合一晚上吧。住公司里,同事會背后議論你。”

覺得郝鵬說的有道理,而且周曉雪也實在沒處可去,就答應了,她搶先說道:“這么晚了,公交地鐵都沒了,我來打車。”

“不用不用,”郝鵬掏出車鑰匙,“我有車,走吧。”

“我上個月剛搖上號,正好我們老大想換車,就便宜把他這車賣我了,沒開幾年,價錢挺合適的。”郝鵬一邊開車,一邊沒話找話。

“你年紀輕輕,就在北京有房有車了,真厲害。”周曉雪坐在暖烘烘的車里,車窗外車水馬龍。

“買了個老破小,二手的,不值錢,再說了,還年輕啥呀都快三十了,忘記了?我比你大五歲呢。”

喔,原來他比自己大五歲,和郝鵬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周曉雪才發現郝鵬對自己還挺了解的,知道自己在哪個大學,學的什么專業,家里有幾口人。

“咱們團建的時候,你不都自己說過嘛!”郝鵬笑呵呵。

喔,是啊,可是關于郝鵬的事情,周曉雪幾乎沒什么印象,只記得他經常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穿著皺巴巴的外套在樓下咖啡店買咖啡。

北京太大了,每天要遇見的人太多了,不像自己家那個小縣城,今天出門遇到了張三,回家遇到了李四,明天,明年,后年還是會和張三李四打照面。

“郝鵬——”周曉雪低聲說道:“謝謝你。”

“這有啥,都是同事,還是老鄉,應該的。”郝鵬咧嘴笑起來。

應該謝的,謝謝有一個人在偌大的北京城,肯施舍給自己一個躲避寒夜的地方,周曉雪把身子蜷縮起來,車里的熱風吹在她身上,暖烘烘的,比電熱毯還要舒服。

4

和郝鵬的關系進展的十分迅速,兩個人確立關系的那個晚上,周曉雪摸著身下粗糙的床單,說道:“周末咱們去買兩個床單吧,你這個太舊了,都洗硬了。”

“好啊,順便買點羊肉,我給你做羊肉燴面,我可拿手了。”郝鵬光著上身,趴在床邊用電腦寫程序。

從同事到戀人,似乎沒怎么過渡,就順理成章了,搬進郝鵬這個小兩居后,周曉雪就快速的將自己融入到了這個房子里,她收拾了廚房,擦干凈了衛生間的馬桶,還把客廳騰出了一塊可以放綠植的地方。

每天坐郝鵬的車去公司,不用再擠地鐵,趕公交,下班去超市買好菜,等郝鵬加完班一起回家,簡單吃點東西,各自洗漱睡覺,不用排隊跟合租的人搶衛生間,周曉雪沒提找房子的事,郝鵬也沒催,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享受著對方帶來的便利。

到底要不要和郝鵬再進一步發展關系,周曉雪心里也是糾結了一番,郝鵬人不錯,條件也可以,但她對郝鵬沒有愛情,起碼目前還沒有。可是和車接車送的便利,不用繳租的住所比起來,還八字看不到一撇的愛情實在沒什么競爭力。

在郝鵬家住了大半個月,終于等到發工資,周曉雪買了啤酒和熟食,感謝郝鵬的“收留之恩”,她拿出工資的一半要給郝鵬交房租,郝鵬堅決不要,兩個人推來讓去,手就抓到了一起,繼而身體也抱到了一起。

和郝鵬在一起后,周曉雪減少了生活上的開支,她的工資省下了不少,對這座城市多了一分安全感,他們雖然沒提過結婚,但日常聊天會自然而然的聊起學區房的價格,有了孩子以后住哪里更方便。

他們彼此之間連“我愛你”都沒有說過,卻已經開始為了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事情而考慮了,周曉雪有時候會想這樣的男人,這樣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嗎?可是她又轉念一想,自己這樣的條件有什么資格挑剔呢。

郝鵬一直以為周曉雪是獨生女,周曉雪沒和他提過弟弟的事情,她很矛盾,知道這事瞞不住,但又害怕說出口被嫌棄,就在周曉雪左右搖擺的時候,郝鵬被另一家公司高薪挖走了,換了工作的郝鵬更忙了,新公司也離得很遠,郝鵬沒辦法接送周曉雪上下班,周曉雪又開始了擠地鐵的生活。

一天早上,她下車的時候,一只鞋子被擠掉,落在了車上,她無措的站在川流不息的上班族中,不知道該怎么辦,這時,一個矮小的工作人員走上前詢問,幫她聯系了下一站的工作人員,還真找到了鞋子。

周曉雪萬分感謝,不然自己就要在公司出糗了,她堅決要請客表示謝意,二人互加了微信,約定有空的時候吃飯。

這個小插曲,周曉雪本來沒放在心上,直到她周末坐郝鵬的車出去逛街時,在副駕下面發現了一張沾著口紅的紙巾。

“大概是哪個女同事的吧,有時候會順路送幾個熟悉的女同事去地鐵站。”郝鵬臉不紅心不跳的解釋看起來無可懷疑。

在一次女同事的八卦會上,周曉雪忍不住把這件事以“我一個朋友”開頭講了出來,征詢眾人的看法。大家一致認為郝鵬肯定有問題,就算沒出軌,也是徘徊在出軌邊緣了,她們讓周曉雪提醒“那位朋友”留神。

“正經同事關系,會在車上擦嘴巴嗎?”

“一定是剛親完,口紅糊了一嘴才擦的,沒跑。”

“現在男人本事沒多大,眼光可一個比一個高呢,沒準是騎驢找馬,拿你朋友當備胎,自己還在外面尋摸更好的呢。”

一人一句,說得周曉雪心里十分沒底,郝鵬工作處在上升期,雖然沒聽他過多提過家里的事情,但從他講述來判斷,父母也是比較穩定的城市雙職工,這樣的人,還想要找更好的對象,也合情合理吧,畢竟自己在北京工作了這么多年,還是每個月只拿幾千塊死工資,而且家庭條件也不好。

誰不想找更好的呢,男人,女人都一樣。

對于郝鵬可能出軌這件事,周曉雪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焦慮,萬一郝鵬真的甩了自己該怎么辦呢,她又要去擠好幾個人合租的群租房,又要去哪里都是擠公交,擠地鐵,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個人……

那段時間,郝鵬因為忙一個項目需要熬通宵,就住在了公司里,周曉雪給他收拾內衣褲的時候問道:“你洗澡怎么辦,有熱水嗎?”

“大廠都有淋浴間的,這你都不知道嗎?”郝鵬無心的一句話,讓周曉雪心里十分不舒服,他這樣的語氣是在看不起自己嗎,譏諷自己的無知?

周末沒事,周曉雪躺在床上刷手機,看到了之前在地鐵站幫助過自己的那個工作人員發了一條自拍的朋友圈,點開看看,還挺帥的,有點像明星,那天心里著急忙慌的,都沒看清他長什么樣子。

周曉雪在照片下點了個贊,幾分鐘后,對方發來消息,兩人一來一往的聊了起來,周曉雪這才知道他叫程建飛,北京人,喜歡滑板,看電影,唱歌,玩樂高,和周曉雪同歲,還沒結婚。

第二天,兩個人就約在五道口一家韓式烤肉店吃飯,程建飛很健談,也很風趣,和他在一起,周曉雪樂得嘴巴就沒合上過,“你這么有意思,怎么還沒談女朋友?”

“人家都嫌我個兒矮唄。”程建飛毫不避諱。

“還行啊,我感覺你跟我差不多。”周曉雪還沒注意到這一點

“我弄了倆增高鞋墊才比你高出這么一丟丟,我可太難了。”程建飛說自己165的個兒,處過幾個女孩,都被對方嫌低,怕影響下一代基因。

周曉雪168的身高,她開玩笑道:“不是媽媽決定下一代身高嗎,老話說娘蹉才蹉一窩啊。”

“第一次見面就替我說話,你這朋友交下了。”程建飛吃完飯后主動結了賬,還帶周曉雪去聽了相聲,去他常去的酒吧喝了幾杯,原來北京可以這么玩啊,回到家后,周曉雪回味著嘴里的酒精味,想起以前和郝鵬逛超市,溜達商場的日子,真是太無聊了。

程建飛時不時會找周曉雪出去玩,密室逃脫,劇本殺,鬼屋,唱K,蹦迪,他沒問過周曉雪的感情生活,周曉雪也沒提過自己有男朋友,兩個人曖昧又保持距離的交往了一段時間,她的天平開始漸漸向程建飛這段傾斜。

和程建飛在一起,她感覺自己更開心,除了玩就是想去哪玩,談論的話題也是五花八門,不像郝鵬木頭一樣,除了聊攢錢理財,就是說點工作上的事情。

但更重要的一點是程建飛是北京本地人,家里在二環有套學區房,他自己住,出行方便,郊區還有一套大房子,是他父母在住,他是獨生子,以后這些都是他的,而且他家的社會關系,人脈肯定會比外地人郝鵬更多更深。

周曉雪已經26歲了,她不能再被動的等待挑選,需要主動出擊了。

5

和郝鵬提分手,是在周曉雪和程建飛發生關系的第二天。

那是周曉雪第一次來到郝鵬工作的寫字樓下,一整棟都是郝鵬公司的,在這樣的地方工作的人都很優秀吧,難怪郝鵬最近對自己越來越冷淡了。

坐在咖啡館里,郝鵬還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為什么分手啊,是我哪做錯了,還是——還是——”

“咱倆不合適。”周曉雪心虛的低著頭。

郝鵬沒再說話,摳著手里的咖啡杯蓋,像是默許了周曉雪的離開。

晚上,周曉雪在家里收拾東西,郝鵬難得的早回來了一次,看到客廳的大包小包,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走進臥室問道:“要幫忙嗎?”

“啊?”埋頭整箱子的周曉雪嚇了一跳,“不——不用,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的衣服都洗好晾起來了,那個快遞的紙箱我都整理好放在陽臺了,約了收廢品的周末上門,你記得到時候在家等一等。”

“嗯。”郝鵬幫周曉雪把箱子推到客廳。

“水卡,電卡我放餐桌上了,上個月團購的那兩張話劇票也放在桌上了,你到時候別忘記去看。”

“你拿上吧,我估計沒時間,別浪費了。”

“不了,你花錢買的,你和朋友去看吧。”話說到這個份上,周曉雪和郝鵬都沉默了起來。

郝鵬幽幽的開口,“我知道你為什么和我分手。我這樣的條件,是配不上你。去看話劇買的還是最靠后的位置。”

“不是!”周曉雪咬咬牙,“是我配不上你。”她把家里的情況一一告訴了郝鵬,“我弟弟剛上幼兒園,我父母一沒有退休金,二沒有社保,將來都得靠我,我背著這樣的家庭,哪配去對別人指手畫腳。”

“你還是嫌我沒錢,沒法給你和你家人更好的生活。”郝鵬這始終從自身找問題的腦回路讓周曉雪一時無語了。

“隨你怎么樣想吧,反正咱倆不合適。”

周曉雪從郝鵬家里無縫對接,搬進了程建飛家里,兩個人同居的第三天,就被程建飛媽媽從被窩里拎出來,審問了個透心涼。

從家庭住址到親戚職業,程建飛媽媽問得比警察調查戶口還仔細,也許是被嚇到了,周曉雪把父母高齡生二胎的事也當下就撂了。

那個面相刻薄的老太太端坐在沙發上,上下打量周曉雪,“站起來我看看。”隨后又讓周曉雪原地轉了幾個圈。

這期間,程建飛始終在臥室睡覺,一秒鐘都沒有露面,幫周曉雪解圍。

程建飛媽媽走了之后,他才晃晃悠悠從床上下來,打開冰箱喊道:“沒有啤酒了,叫樓下超市送一箱上來吧。”

“你都不關心你媽和我談了些什么嗎?”

“還能談什么,無非就是家里幾口人,做什么的那些唄,我媽老這樣,你別多想,她沒有惡意。”程建飛似乎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她——她悄無聲息的站在床頭,差點嚇死我,幸虧我今天穿得嚴實,不然——”周曉雪捂著臉。

“她又不是男的,你怕什么,再說了,我媽每周都會來給我收拾收拾屋子,你習慣了就好了。”

“現在我住進來了,你能不能別讓她來了,屋子我來收拾。”

“那我可做不了主,我媽也不聽我的,哎呀,你別那么矯情,有人給收拾屋子,還別扭什么呀。”

周曉雪還沒有意識到,這個時候,程建飛的媽寶男屬性已經初露端倪,之前約會的時候,周曉雪只覺得程建飛有趣會玩,住在一起時間久了,她發現程建飛快三十的人了,完全不會打理自己的生活,每天下班回來吃了外賣就是打游戲,經常玩到天亮才去睡覺,實在起不來床就請假不去上班了。

“反正單位也不會解雇我。”程建飛掙的少,花的多,經常還需要周曉雪補貼,一來二去,周曉雪的工資也入不敷出了,有兩個月沒給家里打錢,媽媽的電話打過來問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周曉雪把最近的情況大致說了說,她有些后悔了。

媽媽罵她是不是傻,“人家本地人,父母有錢,自己還有車有房,要那么會過干什么,又不差那點錢過日子。”

“就算不為自己,將來萬一結婚生孩子,總得給孩子考慮吧。”

“看把你的心操的,生了孩子,他爸媽還會不管?你看你小時候,你爸雖說不靠譜,沒讓我享上福,可也沒苦著你吧,家里父母,哥哥姐姐都多少有點能耐,都會幫襯著他,你那會兒跟著爺爺奶奶沒少了吃喝,你大伯不是還經常給你衣服和玩具嗎。”

有吃有喝就是不受苦了嗎?拾人牙慧,撿別人孩子玩膩的玩具就是好日子了嗎?現在一想起寄人籬下,看人眼色的日子,周曉雪還是會從噩夢中驚醒,所以她格外畏懼漂泊的生活,分外想要安穩下來,不光是有一個不被驅趕的住所,還要有一個屬于這個城市的身份,這也是她離開郝鵬的一個主要原因,郝鵬再努力,也無法擁有程建飛一生下就有的北京戶口。

和程建飛能結的成婚這事,主要靠程建飛媽媽促成,周曉雪一次月經推遲了十幾天沒來,她惴惴不安的測了一下,中招。

拿著驗孕棒給程建飛看,他眼睛從手機游戲上挪開,低頭掃了一眼,“哇靠,不會吧,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這可怎么辦?”

“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問我?”

“等會啊,等會,”程建飛手上一點沒停,“等我打完這局,問問我媽。”

周曉雪不知道他和他媽媽是怎么談的,她完全不在場,只是晚上的時候,程建飛帶著他父母一起進了屋,說懷孕了就要負責任,挑個日子先領證,然后在肚子隆起來之前把婚禮辦了。

“要不要我把我爸媽叫來,一起商量一下。”周曉雪建議。

程建飛媽媽擺手,“不用那么麻煩了,你不是說你弟弟還小嘛,你父母還是留在老家照顧他比較好,我們北京這邊比較簡單,就是舉行個典禮,吃個飯就好了,你看你們當地是什么風俗,就按照你們當地的辦,咱們各辦各的,這樣又省事,又不容易起沖突,你說是不是啊?”

當時,周曉雪認為準婆婆說得十分有道理,后來日子過起來,她才明白這位婆婆的精明之處。處處都分得很清楚,財政劃分的很明白,程建飛的是程建飛的,周曉雪的是周曉雪的,嘴上說的是不占兒媳婦家的便宜,但實際上分明就是怕兒媳婦家占自己的便宜。

婚后三年生了兩個兒子,周曉雪的父母還沒見過親家,每次說見個面,對方不是說去山西太不方便了,給對方添麻煩,就是說來北京沒必要,只要兒女過得好,不必搞這套形式主義,懟得周曉雪父母也是無話可說。

周曉雪和程建飛抱怨,程建飛反倒說她不懂事,“當初要不是我媽勸我,咱這婚還不一定結的成呢,現在每天被這倆孩子搞得一點時間都沒有,煩死了,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聽我媽的。”

當時,程建飛不想要孩子,想讓周曉雪打掉,程建飛媽媽勸他別犯傻,對他說道:“雖然是個外地人,但個頭高啊,人看著也老實,家務活干得也利落,她家是負擔重,但我看她不是那種鉆營算計的人,咱吃不了虧,放心吧,媽看人最準了,你總歸是要結婚的,找個老實的伺候你,總比找個你伺候的強吧。”

“你媽是給你找了個免費保姆是吧?”

“說話別那么難聽啊,我媽對你夠不錯了,你這工作不還是她找的嗎,又輕松又掙錢,多少人羨慕呢知不知道。”

“是是是,她托人給我找這工作不就是看上這工作能長期請病假,發一份基本工資嗎,撐不著,餓不死,我正好可以在家帶孩子,還不用花你的錢請保姆,還得領她的情。”

“怎么了?憑你自己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嗎,天天不上班還有錢領,做夢去吧。別不識好歹。”

“這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嗎,憑什么只讓我一個人出力又出錢,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嗎?她不是孩子的奶奶嗎?”

“我們怎么沒出力啊,你現在住這學區房你出錢了嗎,你去外邊打聽打聽,租這里的房子一個月至少一萬三起步,你給過一毛錢嗎,孩子將來上學上的可是別人擠破頭就進不來的好學校,就憑你能行嗎?憑你們家行嗎,說我媽不給你帶孩子,你媽怎么不來帶呢,自己家一屁股破事,還對我們家說三道四的。”

程建飛以前打動周曉雪的口才這個時候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讓周曉雪毫無還口之力,“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每月偷偷摸摸給娘家補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別蹬鼻子上臉。”

吵完架,程建飛摔門出去,留周曉雪和兩個哭鬧的孩子在家里,“你自己家”、“我們家”、這些字眼刺痛著周曉雪的心,原來在別人心中,自己從來都沒被當做一家人對待過。

6

每天在家帶孩子,周曉雪的社交圈越來越小,白天實在無聊,就和媽媽視頻聊天,讓她云看娃。

“我也幫不上你忙,店里每天事兒太多,走一天就少掙一天的錢。”媽媽系著圍裙在案板前忙活。

“沒事,老大馬上要上幼兒園了,我也快熬出來了。”

“就是就是,”媽媽趕緊接話,“帶孩子都這樣,熬著熬著就長大了,你不知道,你現在成名人了,咱家這邊的人一提起你來就可羨慕了,成北京人了,還住著學區房,你看那個老李家的女兒,當年考的一本,還保研,現在還不是連個五環的房子都買不起,天天租房子住。”

“人家掙的多呀,聽說在大公司。不像我,一個月就那仨瓜倆棗的。”

“掙得多花的也多呀,大公司怎么了,又不穩定,你看你婆婆給你安排的工作,鐵飯碗,旱澇保收,多好啊。”

媽媽話里話外,都是讓周曉雪知足,讓她感恩,就她這樣的條件,要樣貌沒樣貌,要學歷沒學歷,居然嫁給了一個條件還不錯的北京人,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逮著了。

“我倆現在老吵架,他什么都不管,孩子的尿不濕都沒買過一袋。”周曉雪忍不住嘆氣。

“兩口子哪有不吵嘴的,你看我和你爸還不是吵了一輩子,你爸年輕的時候給我惹多少事,現在老了老了,也開始顧家了,男人都晚熟,再說了,建飛又不賭博,又不出軌,再跟你吵的兇,也不動手,就是愛玩,你由他去吧。”

“照你這么說,我嫁個甩手掌柜,成天伺候他,還得謝謝他了。”周曉雪差點又被媽媽的話給氣笑了。

媽媽一臉認真,“你以為呢,也就是建飛個兒矮點,工作不是太好,掙得少點,要不人家那條件,哪輪得到你呀,不過你那婆婆是挺厲害,小算盤打得精,你也別跟她計較,反正遲早都是你們小兩口的。”

“反正在你眼里,我就不配得到好的,就得去湊合別人。”

“啊,那你以為呢。”最后的聊天總是以母女這樣半開玩笑半生氣的狀態結束。

周曉雪從小就被母親灌輸自己這么普通,不能太自以為是的思想,所以,她總是把自己放得很低,面對想要的東西,第一反應不是伸手去爭取,而是考慮自己配不配,得到一樣東西,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害怕,害怕得而復失。

看到媽媽總是對弟弟不吝贊美和夸獎,那是自己從小就求而不得的,同樣是一個肚子里生出來的孩子,為什么待遇差別這么大。周曉雪問過媽媽這個問題,媽媽的回答十分模糊,“生你那會兒太年輕,壓根不懂得怎么教孩子,還有你爸那時候搞那些破事,我沒自殺就萬幸了,哪還有心思天天夸你。”

“那你現在日子好過起來了,怎么還是天天罵我?”

“那不是習慣了嗎?我突然夸你,你不會不習慣嗎,真是的。”媽媽哈哈大笑,周曉雪臉上掛著笑,心里在使勁搖頭,不會啊,當然不會啊,自己一直渴望得到關注,得到愛,怎么會不習慣呢。

但她沒再和媽媽掰扯,她們之間永遠無法互相明白對方。

吸完奶之后,周曉雪拍了一張照片,發在了朋友圈,配文:深夜奶量如下,奶牛的煩惱。

隨后又發在了幾個母嬰群里,好幾個同樣熬夜哄娃的媽媽紛紛點贊,表示對這奶量羨慕嫉妒恨了。

周曉雪想,她和媽媽的一個共同之處,便是她們讓別人以為她們過上了她們想要的幸福生活,周曉雪每天都會在朋友圈曬娃,曬家門口的胡同,小樓間隱藏的北京小吃店,引來老家同學,前同事的一片羨慕之聲,“這才是真正北京人過的日子。”

小時候,看著媽媽在天安門前拍的照片,周曉雪仰著頭問:“北京遠嗎,天安門大不大?”

媽媽摸著她的頭,“坐火車要坐一天呢,曉雪以后掙錢了,帶媽媽再去天安門拍個照片呀。”

“等我以后掙了錢,給你拍一百張。”周曉雪畫大餅。

“行啊,沾我們曉雪的光,去北京看天安門。”媽媽笑瞇瞇,手里的小紙扇輕輕在周曉雪頭頂趕蚊子。

再后來,爸爸把房子折騰沒了,一家人四處租房搬家,周曉雪寄住在奶奶家的時候,墻上掛著一幅中國地圖,周曉雪每次看地圖,奶奶就問她,“干嗎,又計劃坐火車去北京看天安門呀。”

“嗯,我答應媽媽帶她去拍照片了。”

“呵——那得有大出息才能去,還得掙好多錢。”

“我以后會掙很多錢,在北京買大房子,把媽媽接過去。奶奶你要不要去?”

“快拉倒吧,我可等不到那一天。”奶奶不以為然。

快畢業的時候,媽媽叫周曉雪回家當老師,或者考個公務員,她不愿意,“咱家那個破地方連個像樣的咖啡館,電影院都沒有,回去干啥?”

“你留北京干啥?喝西北風啊?”

“我要掙錢買房子,接你去天安門——”

“去去去——”媽媽甩臉色,“你咋不去天上,北京那房子是你能買得起的嗎?到時候別問我要錢,我可沒有。”

現在,周曉雪住的地方,打車到天安門就二十分鐘,可是她一次也沒有去過,從山西到北京那么遠,她都來了,從小區到天安門那么近,她卻沒有去看過一次。

周曉雪留在了北京,但又似乎從沒有融入進北京。她終于嫁給了當地人,擁有了孩子和戶口,卻好像過得比單身人士還要孤單。她終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穩定生活,卻比之前還要沒有安全感,找不到自我。

婆婆說:“你就是閑的。”

老公說:“別矯情行嗎,還得我拿你當祖宗供著是怎么著?”

親媽說:“自我是啥,能吃還是能喝?”

周曉雪躺到床上,程建飛的呼聲還在繼續,大兒子在夢中呢喃叫媽媽,她拍打著小兒子的背,輕輕安撫哄睡,順便也把自己哄睡。(原標題:《從山西開往北京的列車到不了天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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