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電影故事（46）：表現兩性間“階級沖突”的《我們夫婦之間》

文/孫海帆

從清末到民國再到新中國，中國人的婚姻大抵是從“父母之命，媒妁之約”“門當戶對”向“婚姻自主”“自由戀愛”的方向變化和發展的。尤其是在1949年前共產黨在各地的根據地，盡管對婚姻適齡青年在政治、資歷和自身條件上有各種嚴格的限制，但總體還是按照“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原則，讓符合條件的青年男女結成“革命伴侶”，而這樣就不可避免地讓許多出身背景差距較大的人共同組建了家庭，因為此也必然會帶來一些矛盾和沖突，于1951年拍攝的影片《我們夫婦之間》說的就是這樣一對夫妻的問題。

影片海報

電影《我們夫婦之間》由昆侖電影制片廠拍攝，影片根據蕭也牧所著新中國第一部同名“城市小說”改編，由鄭君里導演，趙丹、蔣天流、吳茵等主演。

影片的故事為：在山東解放區，貧農出身的童養媳、支前勞動模范張英，和來自大上海的知識分子干部李克，在革命環境中由戀愛而結婚，婚后感情日深。

不久，他們隨軍南下。上海解放后，他們被調入上海，李克被分配在棉紡公司，張英在基層紗廠工作。

自幼在農村長大的張英，一下子難以適應大都市的生活環境。但重返舊地的李克，卻處處感到親切自然。為此，夫婦間的感情出現了障礙。

一天，張英在舞場門口目睹一個要飯女孩小娟受到舞廳老板的欺侮，便上前抱打不平，并收留了小娟，對此，李克持有異議。

接著，張英又擅自將李克的稿費捐獻給遭災的家鄉，使李克尤為不滿。

于是，他們倆互相指責，各不相讓，導致分居。后來，在老領導秦豐的批評教育下，兩人開始有了認識。此時，因紗廠失竊，小娟蒙受冤屈而出走。李克與張英在尋找小娟的過程中，又言歸于好。

以今天的眼光來看，《我們夫婦之間》延續了昆侖影業一貫的以城市和市民為主體的制片風格，這也是拍攝過《一江春水向東流》和《烏鴉與麻雀》的鄭君里導演最為得心應手的題材和解放后拍攝的第一部電影，但是，很顯然昆侖影業和鄭君里包括主演趙丹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當時正在開展的對電影《武訓傳》批判的嚴厲性以及對今后影片創作帶來的影響，因此，昆侖影業“重蹈覆轍”，在《武訓傳》被批判和禁映的同時，《我們夫婦之間》再遭同樣命運。

其實，在影片拍攝制作的同時，蕭也牧的同名小說已經“被批”，這也是1949年之后第一部被批判的小說，批判文章指出小說的主要問題是“歪曲革命知識分子”“丑化工農干部”等等，一時間這篇發表時受到讀者熱烈歡迎的、具有“文學即人學”特點的小說受到全國討伐，為此，小說作者蕭也牧在《文藝報》上作了公開檢討《我一定要切實地改正錯誤》，同年，鄭君里導演也寫了《我必須痛切改造自己》的文章，算是給《我們夫婦之間》的小說及電影的大批判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

其實，單從創作上而言，《我們夫婦之間》有不同背景之間的夫婦的相愛、差異表達和有限的“階級沖突”是具有相當的電影性和戲劇性的，而且最后在本著“家庭和諧”“互相理解”的原則兩人求同存異，不但化解了沖突，也讓兩人心靈更加靠近和相親相愛，完全符合一部溫情和浪漫的家庭輕喜劇的規定和要求，況且它也用一種“接地氣”的手法表達了新中國給人們帶來的和平、祥和和友好的生活氣氛，但是，這部探討那個時代新型家庭關系的影片，卻被上升到“究竟是無產階級改造資產階級還是資產階級改造無產階級”的政治問題來看待，于是，它被打入冷宮達半個世紀之久也就不奇怪了。2011年，上海電影節為紀念鄭君里誕辰100周年，首次公映了經修復的《我們夫婦之間》。

蕭也牧生于1918年，是浙江湖州人，中學畢業在上海當過一段工人之后，在20歲時即赴晉察冀邊區參加了抗日，主要從事報紙編輯、劇社表演和宣傳干事等工作。1949年后，蕭也牧入中國青年出版社編輯室任編輯部副主任，分管傳記文學組，在多年的編輯工作中編輯了不少影響了那個時代年輕人的叢書、雜志、小說，如《紅旗飄飄》、《紅旗譜》、《白洋淀紀事》等。

在干好本職工作的同時，蕭也牧長期堅持文學創作，其中短篇小說創作成果頗豐，但是，因為《我們夫婦之間》的遭遇，蕭也牧放棄了文學創作，專做編輯，不過，還是因為這部小說，蕭也牧的人生境遇每況愈下，現實在1957年被劃成右派，跟著在之后的運動中也沒有一次得以幸免，最后，才華橫溢的作家、編輯蕭也牧在1970年10月死于河南潢川“五七干校”，年僅52歲。

蕭也牧（1918-1970）

下一期，介紹新中國第一部“改造妓女”的影片《姐姐妹妹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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