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妹妹

前兩天想到今天是母親節，最先跳出來的不是母親，不是寶媽，不是奶奶，而是妹妹。如果要把相遇之緣貼上最早最長久的標簽，那么必是兄弟姐妹的相遇。兄妹是父母樹上開出的并蒂花，結的同心果，吃著同樣的飯，留著同樣的血，有著同樣的根。

我比小妹長四歲。兩人在農村老家共同生活的記憶，已經模糊。只靠母親偶爾提起，說三兩歲的妹妹，在我上學時，常要去給我送飯。再，就是一張小時家庭合照。

1992年左右吧，父母把家從村里遷到父親工作的學校。那時候她6歲，我10歲。似乎兄妹關系并不和諧。她氣量極小，動輒大哭；我呢，性格急躁最見不得聽不得哭鬧。于是時常，因一些小事爭執，她哭我怒，繼而她大哭，我大怒；有時候她的哭聲破空而去，似乎把我們生活的那個小學校每個角落都填滿了。如是，樂此不疲；隔三差五上演同樣的戲碼。之后五六年，基本到我上高中，這種情況才逐步消弭。

這期間一件事情，讓我至今覺得有愧于她。1998年我上高二，她小升初，考的還行，但不算拔尖。不幸運的是我所念的縣一中因是省重點，政策改制，不得再辦初中。初中從高中獨立，并帶私立性質。雖然她成績尚可，但仍需高昂學費。

當時家庭經濟拮據，較難支撐兩個孩子同時在縣城讀書，父親決定讓她退而求其次，到離家較近的五中就讀。雖然她算爭氣，三年后再次考入一中高中，但是否影響了她的前程，總不好判定。

她是極其典型的文科女，數學爛的一塌糊涂，高考成績似乎只有60分左右。高考離211差幾分。她自己也怪癖，不想呆在湖南，我那時候不夠成熟，幫著她一起選了一個極北之地。于是，黑大成了她的母校。后來證明，這算個錯誤選擇；大學同學幾乎畢業就陌路了。我們老家是湖南郴州靠廣東的一個小縣城，她上個學，基本就穿越了一個中國。據說有幾次沒弄到坐票，30多個小時站過去，腿腳幾無知覺。

我那時候在工廠上班，吃住全包，沒有額外開銷，待遇雖底，卻有積蓄。2005年春節回家，特意到特步給她買了鞋子。小地方農村出來的孩子，從小穿解放鞋和回力鞋長大。當時是不敢進耐克阿迪這樣的店子的。那時候謝霆鋒火的很，代言特步，對我們，算奢侈消費了。小妹收到鞋子，挺高興的。

2006年，手機開始帶攝像功能。一個大學同學當時在廣州海印城做數碼銷售，能拿到正規港版手機。4000多元的國貨，港版只要6成。我自己貪慕虛榮，弄了一個帶旋轉換攝像頭的三星手機，也給她弄了臺彩屏帶攝像頭的索尼愛立信，一下子花掉半年積蓄，也不心痛。那時候我們常通電話。有一次電話里她說，她們宿舍的小姐妹可羨慕她有個哥了，同學們一般是藍屏手機，有的還在用黑屏手機，她的手機獨樹一幟。我聽了心里老高興了。上帝造人確實神奇，施比受更有福，這種心底升起的愉悅，過去十幾年了至今還很真切。

2009年小妹大學畢業。那時候我在深圳工作。早兩年和人合伙做點小生意失敗，弄得家里經濟很難堪。只是無奈，她到深圳找工作，和我擠在梅林關外一個農民房的小單間，她睡床，我在地上鋪個墊子。再后，給她在羅湖找了一個大學生公寓，其實就是一張床鋪，一個房間改成大學宿舍一樣，上下鋪兩張床，住四個人。再過一段時間，又給她換到崗廈村一間極其黑暗的小幾平房間。這些，如今回想甚是心酸。

好在她英語既不錯，自學日語也拿的出手。前面換了兩個小工廠后，終于在市中心福田會展中心謀到一份好職位，并穩定下來。我的收入也漸長。于是2011年，我們在皇崗口岸附近的福民新村合租了一個老小區，一起生活了2年多。那兩年，也算愜意。

2013年我回長沙，再次留她一個人在深圳，她搬家到離單位更近的新洲村。隨后我大寶出生，我忙于自己小家庭，和她聯系漸少。

小妹性格總是太單純甚至偏幼稚。身高長相普通，也有點宅。所以感情幾乎空白。我結婚后，父母開始著急她的婚姻。無奈一直拖到30出頭，才遇見自己老公。我們也算放下一顆心。其實有時候想想，結婚與否，是否一定必要？林浦梅妻鶴子，不也風流瀟灑一世。

婚后見她滿臉新娘子幸福嬌羞，我也為她由衷高興。再一年，她懷孕，生子。可惜我小寶早于小外甥出生，父母無暇幫她帶孩子，我也挺愧疚的。

人生漫漫，似乎很長。其實飄忽一瞬，過起來也很快。道家說三生三世，這世的兄妹，不知道上一世是什么關系，再下一世又會有什么樣的連結。

作為兄長，我少年時欺負她，成年后略微盡了哥哥的責任。如今我們各自成家，常常無暇顧及彼此。只希望她能經營好自己的小家，現世安穩，和她的寶寶快樂成長。

再過幾十年，當我們老了。還能時常見面。忘不了爺爺臨走前，姑奶奶最后一次看他，在他耳邊喃喃：哥哥，麥子熟了，就會掉落，你放心去吧。

這也算我對她的一個終極期許吧。